她说,她是江佳琦。
田桑桑听完鲲凌所言,久久震撼。原来她消失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一个女人的幸与不幸。她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个孩子,你打算……”
关鲲凌低头,垂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打掉了。”孩子的父亲都不在了,留着有何意义?
更何况,她是个无法容忍耻辱存在的人。
田桑桑大骇,心疼且艰涩:“鲲凌,其实有时候,你真的挺狠心。”
若是不狠心,她便不是鲲凌了。
不过这样也好。
田桑桑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姿态,没有说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如果她能像鲲凌一样狠心……
“你又要走吗?”她忽的问。
“我要去边境。”关鲲凌道:“如今京城太平,我哥在你身边,我也放心。”放心之余,她要去追求她的远方。
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她想做一把剑,斩破万丈阴霾。她心系那时见到的巍峨群山,也想念八千里路云和月。院外的狗,院中的树,她亦不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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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怀一恢复身份,叶玢怡似乎就又来了底气。对她来说,儿子是拿来撑腰的。她开始频繁地进出一品香居,回回都是劝田桑桑回江家。
说是现在雨过天晴,一家人理应和和美美地团圆。再闹就不像话了,不要不识抬举无理取闹。
从那次船上后田桑桑再没见过江景怀,这次见面是他们约好了,要好好地谈一谈。地点是郊区的一个湖边,远离了喧嚣。
田桑桑到的时候,江景怀已经在了。
他褪去了军装,换了一件浅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有点正式。
她的目光越过他挺拔的身形,看到了不远处的高塔,钟声当的一下荡漾开,回旋在天地之间。原来这里有个塔,她却从来没有去烧香拜佛过。
山下有绿树,湖边有花草,万物开正盛。
他听到了声音,侧目看来。
墨发黑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脸庞俊美。田桑桑很久没这么直面他了。
两人并排走着。
田桑桑无心赏风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皱着眉头,再不复以往的盈盈娇笑。
江景怀小心翼翼,略微不安,“我欠你一个婚礼。”
田桑桑:“嗯。”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道,好看的唇又抿了抿。尽管她生气,但他不想放弃。他从口袋里摸出精致的戒指,刚要单膝跪下。
不能。田桑桑的话在心里,还没脱口而出。
视线交汇。
蓦地,他眸光一凛,用力将她推到边上。
莫名其妙。
田桑桑的眉头蹙得更紧,转头,她看见凌厉的血光。子弹在空中划出弧度,穿透他的心脏。并非一颗子弹,而是三颗。都不偏不倚地,打在致命的心脏处。
啊!
她想惊恐地大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她眼角的余光追寻到子弹的来源。树林掩映层层叠嶂上的九重高塔,那么远那么近,天边一抹极致的红。
她永生都忘不了高塔上那片红色的天空。
变故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他的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悲伤的眼泪刹那间汹涌而出,她上前跪在他身前,轻拥住他的身体。
“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他,无助地喃喃自语。
“桑桑。”他嘶哑地唤她,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伤口处的血不要命地外流,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着。江景怀知道,此刻就是有神医在世,也无力回天,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
“这半年来……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他的唇色发白,艰难地顿了顿,“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的手慢慢地摸索往上,田桑桑握住,摸到了那冰凉的戒指。
他忽然重重地喘息了一下,“……你,原谅我。”
“我不原谅,我不原谅。”她的喉咙酸涩得厉害,哭着说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怀孕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总是要这么一意孤行,从来都不尊重一下她的意见。
“那……”江景怀涣散的瞳孔稍稍地凝聚着欣喜和悲哀:“又要麻烦你了。”
“不要麻烦我啊,我不想被麻烦。”
他动了动,似乎想撑起身子去看她的脸,可是全身无力,力气在渐渐地流逝。千回百转,终是回到原点。他连抱一抱妻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甘心……在这样的时刻,风华正茂,前途无限,这样地死去。未来凶险难测,却要让他们孤儿寡母独自面对。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哪怕到死。
“景怀……江景怀!”
田桑桑的心脏像是被锤子敲了一口子,冷风不住地往里灌。
她木然地抱着他,手绕过他的后背,往上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她眨了下眼睛,一颗泪珠砸下尘土。她的视线慢慢清晰了起来,清晰到她好像看到高塔上的一个黑影。
轰,猛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侵袭到她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能量。
空间爆炸了,空间升级了。
她恍恍惚惚,看到场景不断地回放。日月星辰,宇宙洪荒。多少年沧海月明,多少年蓝田日暖。一个一个的人,一座一座的房子在她跟前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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