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步步走近。
裙裾上是牡丹连绵, 衣袖边凤凰展翅, 翎毛如生,腰间一圈明珠勾勒出腰肢轻软, 环佩流苏摆得如风中柳,声音悦耳。
她乌髻似天边暮云低垂, 流苏横斜如明星荧荧,步摇飞坠如金乌当空。
再如何璀璨,也夺不过一双眼眸里的神采。
天晓得破军和天姚为舒遥这一身看起来尚且过得去, 配上他容色堪称惊艳的装扮付出多少。
魔宫里衣盘上的绫罗绸缎,丝绢绮纱迤逦至门前,上面的锦绣辉煌与一匣匣敞开的金玉珠宝交相辉映, 映得殿内无须烛火便亮如白昼, 说不尽的华靡璀然。
然而破军和天姚两人, 却对着舒遥沉默下来。
舒遥挑出的衣服, 大红配粉红, 鹅黄配亮紫。
若是白的, 则密密麻麻缀了一堆能让人看着, 心里发毛的珍珠贝类。
若是红的, 则五颜六色层层叠叠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绣花。
若是轻薄如罗, 则有把它装饰得不再轻薄的各种镶嵌刺绣。
若是厚重如锦缎,那更好了。
织金描银统统走一通, 不挤满布料不要钱, 反正布料遭得住。
布料:“你们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破军看了会沉默, 天姚看了会流泪。
破军静默半晌, 坚强出声道:“其实比起你为何会选出这些,我更好奇,是哪个瞎了眼的,会把他们放进来。”
破军有点窒息。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他一边要防着舒遥复读上瘾的卫珩卫珩卫珩,一边要小心一不留神被寒声寂影抽上门来,已经很累。
人生艰难至此,为什么还有人,要这样伤害他的眼睛?
天姚也禁不住抹着眼泪,哀戚劝道:“尊上,您若是不想穿女装,整个天下,仙魔两道,没人能勉强您,何苦这样和自己赌气,过不去呢?”
舒遥啊了一声,莫名其妙:“我怎么和自己赌气过去不了?”
他一指被他选出来的那一堆,足以让人眼睛受到不可逆转伤害的衣物来:“我不是正在认真选衣服吗?”
破军和天姚更绝望了。
天姚也茫然了。
她不顾仪态张了一下嘴,不解道:“啊?您这不是成心赌气,方选出来的这些压根没法穿的衣裳吗?”
破军敬天姚有勇气。
天姚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
“莫非是我近日做事,令尊上心有成见,尊上才特意选此方式敲打于我?”
舒遥被他们两个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想什么呢?我心中清楚,莫说是一斛珠,便是长安城以及第二域中事,天姚你也出力良多,怎会不满于你?”
天姚:“可尊上您借我的身份,穿这些根本不能一起穿的衣服出去,我的脸面不足道哉,可从今往后,您让世人如何看我一斛珠?”
破军也沉痛劝道:“兄弟,不如改名叫怡红院算了。”
舒遥:“???”
“有什么不妥吗?我觉得很合适。”
破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一堆衣服。
即使肉体强悍如大乘,也是会怕多看两下后和自己的眼睛说永别的。
他叹口气,认栽般道:“没没没,挺好的。我以后再也不笑你仗着脸好,一模一样的红衣服穿到地老天荒了,穿到地老天荒挺好的,起码不会换花样来丢魔道的脸。”
这话舒遥听着就不高兴了。
正当他想让破军尝尝寒声寂影的厉害绝非是浪得虚名时,破军手脚敏捷,迅速捡起了几件衣裙堵住他的嘴:
“来来来,你这回出去的衣服也不用操心,全交给我和天姚来。”
“不然我放到天下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穿成这般模样和我同行,我不要脸面的吗?”
舒遥并不是很懂他选的衣服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不妨碍他冷声嘲笑:“你的脸面,难道不早在紫薇秘境女装被揭穿时丢干净了吗?”
破军:“……”
他就不该插手舒遥的事。
他就该让舒遥穿着这一堆奇装异服出去晃悠。
破军好恨。
好在在破军与天姚两人齐心协力的努力挽救之下,魔道的脸面,没有丢。
美人是十里牡丹,百丈红尘也不能及的惊人绝色,明艳无匹。
舒遥:“魔道天姚。”
他声线在刻意伪装之下,与原本有的音色并不太像,尽管依旧清冽得冷冷淡淡,却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婉转柔美,任是谁也不想将他与贪狼使联系在一处。
倒悬山主,是个没有感情的倒悬山主。
他不为外物所动,问的问题分外冷硬尖锐:“据我所知,魔道没有一个名叫天姚的大乘。”
但话音落地,倒悬山主并未看到诸位同伴的紧绷之色,该悠闲放松的,仍然悠闲放松。
倒悬山主…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偶尔出神时也会不平想,天下不该如此简单划分仙魔两道。
该在仙魔两道之外,再独立一个他。
原来倒悬山主是想将皆空方丈一起加上去的。
然而想起紫薇秘境时那封神神叨叨的传讯符,想起近来脍炙人口的六道寺秘史——
倒悬山主决定,无情划去皆空方丈的姓名。
不出倒悬山主的意料,江云崖果跳了出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看来山主是没去过一斛珠吧。”
倒悬山主缓缓道:“我自幼时练剑起,一直潜心剑道。”
言下之意是确实没去过。
江云崖了然道:“所以说,山主也必然不知一斛珠中有位管事的姑娘叫做天姚。天姚姑娘至化神巅峰已久,想来是近日突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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