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笃苏安一拍巴掌,也不管泰尔斯的意图是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既然你连詹恩都搞定了……”
只见他表情严肃:
“那我又何必继续固执不化,损人不利己,枉做坏人?”
那一瞬间,泰尔斯看着对方的眼神,明白了什么。
“我懂了,这才是你答应我的原因。”
笃苏安笑了。
“是的,虽然他身处囹圄,音讯不通,但我现在能确定了:你确实搞定了詹恩。”
利生塔拉尔望着泰尔斯的双眼,笃定道:
“这些机密——尤其关乎钱的事情——只能也只会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泰尔斯叹了口气。
好吧。
也罢,自己也没指望着能瞒他多久。
不知为何,他明明说服了笃苏安,还——但愿能——解决了巨债的难题,可泰尔斯此刻却欢喜有限。
至少……
翡翠城能渡过这一关了吧?
“笃苏安,你这么好说话,这趟还千里迢迢两肋插刀来帮兄弟——也许是上一世的夫妻——的忙,”泰尔斯皱眉道,“你们的卡迪勒阿萨夫会允许吗?”
笃苏安眼神一亮,兴高采烈:
“我们的卡迪勒胸怀宽广。”
泰尔斯皱起眉头。
“那么,在曦日圣寺里深居简出的‘白祭司’,”泰尔斯语气一变,“他,或者他的昆塔那,会允许吗?”
白祭司。
听见这个名字,笃苏安脸色微变。
看见对方的反应,泰尔斯心知问对了问题。
“或者再换个问法:‘天慧’塔拉尔会允许吗?”
出乎泰尔斯的意料,话音落下,笃苏安猛地抬头,反应比方才听见白祭司还大!
“小心,狄叶巴泰尔斯,”这一刻,利生塔拉尔语气危险,“勿对海外远国的事务妄发议论。”
他着重强调道:
“尤其事关那一位。”
泰尔斯眼皮一跳:
“哪一位?”
“每一位!”
笃苏安突然变得语气生冷,拒人千里,不再友好。
这倒让泰尔斯提起了兴趣。
他回想起在基尔伯特的课上所做过的外交作业。
“自北地回国之后,我听了不少有关翰布尔王朝‘天慧塔拉尔’的传闻,”泰尔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据说,自王位继承战争以来,翰布尔王朝的大统万之位空悬多年,是因为你们的卡迪勒阿萨夫不愿妥协,不肯任命别人做宰相?”
笃苏安沉默了很久。
“传闻嘛,”他轻声道,“听听就好。”
笃苏安的语气很正常。
但泰尔斯却明白了什么。
泰尔斯沉默了几秒,凝重严肃地抬起目光:
“他……真的有那么可怕?”
他。
下一秒,笃苏安的眼神立刻向泰尔斯扫来!
紧张警惕,杀气腾腾。
泰尔斯被吓了一跳,连忙举手:
“好吧,当我没问!”
笃苏安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泰尔斯的书桌。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泰尔斯在寻思该拿什么话来结尾道别的时候,利生塔拉尔凝重开口。
“我的岳父是果达阑家的家主,他年轻时,长子继承人——也即我的妻兄——被阿札德家族剥皮示众。”
剥皮示众。
泰尔斯小吃了一惊。
你们翰布尔人……
确切地说,是翰布尔贵人……
“作为报复,果达阑家逮住并处死了阿札德家主的亲弟弟,慢刀分尸。”
泰尔斯又是眼皮一跳。
听过快刀斩麻,也听过乱刀分尸,但是慢刀……
你们翰布尔人……
直到笃苏安话锋一转: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我和持剑之家的继承人谈笑风生,互约要做对方儿子的监理人,我岳父更是跟老阿札德相见恨晚,坚持要把心爱的小女儿嫁给他。”
谈笑风生……
相见恨晚……
泰尔斯花了几秒钟厘清这前后的逻辑,不禁皱眉:
“什么?”
笃苏安笑了,却笑得很瘆人。
“事实上,不止是果达阑和阿札德,数百年历史上,掌控王朝格局,瓜分君主大权的七大贵姓彼此仇深似海,怨恨难解。”
他看向缥缈的远方:
“可事到如今,无论是有血脉深仇的果达阑和阿札德,信条逆悖的图巴迩跟迈里耶,利益互斥的乌赫剌雅与塔喀姆布,还是死板固执的尼珐特,七大姓却放下过往恩仇,变得团结如一,亲若兄弟。”
放下恩仇。
亲若兄弟?
泰尔斯疑惑不已:
“为什么?”
笃苏安冷笑着看向他:
“你说为什么?”
他一字一句,缓慢开口,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说,狄叶巴泰尔斯,我们为什么要放下这种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深仇,重新站在一起?”
看着对方无比肃穆的表情,泰尔斯愣住了。
“因为……他?”
泰尔斯试探着问道。
笃苏安盯了他好一会儿,似乎非要从泰尔斯的身上看出点什么门道不可。
“对,他,因为他,就因为这个出身寒微,有幸被卡迪勒提拔任用,方有今日的平头百姓……”
利生塔拉尔幽幽开口:
“翰布尔宫廷七大姓……连大牧首都摇头放弃,笃定他们要彼此死斗厮杀,直到‘至上启始’方止的翰布尔七大姓,就因为他……”
“抛却怨仇,合而为一。”
看着对方的表情,泰尔斯只觉背脊生寒。
只见笃苏安转过头,目光缥缈:
“你说,天慧塔拉尔,他该有多可怕?”
笃苏安表情平静,语气平常。
但那一刻,泰尔斯却从他的语言里,从这个一直显得精明自信的翰布尔权贵的话里,读出了无以言喻的戒惧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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