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响, 地底深处的墓门被人简单粗暴地用枪柄砸开, 不过片刻, 乱草丛生的山体后便有一只手探出, 将一干茂盛的蒿草拨至一旁。
谁也没想到, 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藏着一人来高的洞穴。
黑暗中窝了半日的人们终于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 墓室外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历经一番胆战心惊与绝处逢生,甬道里好似过了有一年那么长,然而抬眼看看天, 竟也不过才日中的样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众人缓神之后才纷纷喜极而泣。山贼们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都只想躺下睡个昏天暗地。
宛家的夫人们倒还是矜持的, 各自携手庆幸,相顾松了口气。
此处约莫是白石坡的南面, 满眼丛山峻岭, 野草丰茂, 连山道也未曾叫人走出一条来。
宇文钧绕到背后逛了一圈回来, 摘去肩头挂着的树枝, “这儿正好在密道出口的下方, 我们的马匹和车应该离得不远。”
为了能将几位夫人顺利送走,昨日夜里他们便悄悄把马车停在了这附近。
“温仰那孙子已经进山寨了?”
“说不好……离太远了,听不见动静。”
项桓灌完了最后一口, 信手把水囊扔掉, 嘴角边全是汗,他一抹,说:“行,那我们不耽搁了。”
“若是车子再被发现就不太好收场了。”
宛遥朝身侧横七竖八的山贼群中看了一眼,问他:“这些人怎么办?”
他视线偏了偏,浑不在意,“不用管。”
白石寨的山匪们在这场浩劫里死了七七八八,想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话虽如此说,却耐不住人家要死皮赖脸的跟着,大概也是怕叛军卷土重来,与他们随行反而有个照应。
辗转回到了半山腰,刻有白石坡三个字的石碑还在旁边斜斜立着,前后却没看见一个村民,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被清道了。
宇文钧将马车牵来,仆从们当下熟练的套车、收拾行装。
山贼窝里待怕了,还顺带游了一回古墓,眼下恨不能立刻回到人住的地方。
近处的两匹回纥黑马正在一边儿低头找草吃,项桓忙着稳固马鞍。
“不过半个月没使,长了一身的肥膘。”他拍拍马脖子,朝宛遥说道,“看来这马跟人一样是歇不得的。”
宇文钧走过去,“照这个时辰,天黑前应该能赶到镇上,咱们动作快一点,最好今天就送信去新城,看能不能加派人手。”
对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却微微垂下,好似被什么吸引住。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我是准备回京的,你在周围找住处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回去?依我看其实……”
话还没说完,原本抚着马鬃的项桓忽然扬手将他的话一挡,撩袍蹲身。
“怎么了?”宛遥有些奇怪。
雪地湿润,极易留下足印。坑坑洼洼的地面密集交错着碗口大的痕迹,他手抚上去,脸色突然一沉,“是战马的铁蹄。”
宇文钧:“战马?”
“不错……这边还有!”
痕迹一路朝上,他将雪牙枪握在手,顺着蹄印追寻过去。
前面的山路转了个弯,他们躲在一棵歪脖子老树后,只警惕地伸头去看。
通往山寨的途中,几十骑聚在入寨长长的石阶下休整待命,军士的玄甲后是绛紫色的战衣,个个风尘仆仆。
而在清一色枣红马之间,有一匹白得耀眼的骏马,众星拱月般的被围在其中。
“是温仰!”
宛遥留意到项桓的表情在那一瞬有细微的变换,凛冽的黑瞳里好似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项桓知道这个人怕死,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怕死。
事发至此两三个时辰了,直到现在迟迟也不敢入寨,只站在外面干等着。倘若他眼下已收兵上山,自己还就真的只能打道回府。
本以为这趟要无功而返了,冷不防机会从天而降,他经脉中的血液不自觉沸腾,握着雪牙的五指连着心脏,一并滚烫得冒汗。
不能再错过了。
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项桓?”
他突然一转身,疾步往半山腰走。
“小桓,你去哪儿?”
宛遥和宇文钧一前一后追上去。
项桓已回到了他的战马前,收腰刀、放长.枪,箭囊搭在马背上,十柄短刃齐齐入鞘。
“项桓,你要做什么?”宇文钧从他这一系列的举动里觉察出一丝不祥。
“还用问?”他把弓背在肩头,直截了当,“当然是去杀了他。”
“你疯了?!”
宇文钧不得不震惊。起先之所以敢陪他杀温仰,是因为借着地盘熟悉,又有迷药辅助,多少有几分胜算,不至于单枪匹马那么毫无准备。
如今整盘棋都乱得跟浆糊一样,根本没法打啊!
“我没疯。”项桓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如果不是聚义厅里他没出现,我在那个时候就会动手,即便被围!”
他从来都不怕流血受伤,也从来都不怕死,纵千万人亦敢迎刀直上。
宛遥隐约回想起那日晚上他言语里的执着,才意识到这真的不是随口说的豪言壮语。
“对方起码有二三十人……”她摇头上前,“论人数,论武器,我们全不占优势,太冒险了。”
“冒险也要去!”项桓持着枪,回眸狠狠反驳,“况且,我也没打算要谁跟我一起。我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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