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倒仙醒来时,御剑山庄已陷入慌乱之中。修为最高的闻人越和云中行相继身亡,连二庄主也被毁去丹田废了修为,一众铸剑师顿时群龙无首。
此时,东灵剑阁正在清查云中行旧部,几名最具资历的铸剑师分别在三大门派的支持下争夺主事之位,每一个人都很忙碌,没有时间去理会一个失去了修为的女人。
她的修为本就是以邪术强行提升,继续修行只会心魔入体,云倒仙早知该如此治疗,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如今倒也接受了现实。她和释英可以说是南方最强的两名医修,二人联手没有救不回的人,可是,学医治得了身,救不了心。
云倒仙的情形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丹田虽废,却还有调养的可能,对修行最为关键的经脉只是稍有磨损,若是由她自己用药,只需一年便有把握恢复正常。然而,她只是躺在榻上,全然没有力气走向外界。
“哥哥对我很好,我惧怕男人,他就只许女子进入玉女院,当真不让我见到一个男人;我为丹田衰竭痛苦,他用邪术也为我寻了药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以我为由去辩解弑父之罪。可是,我依然没有幸福的感觉,是我太不知足吗?”
“如果你是一只宠物,大概会非常高兴。可惜,你是人。”
她说话时没有看向任何人,释英不知道这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自己,只是面无表情地熬煮药材,用属于医修的诊断语气道:“人只需要少量饮食和睡眠就能不死,却又能寻出千百种理由杀死自己,是一种顽强又娇贵的动物。”
比如顾余生,分明已拥有世间至强的修为,却还是死在了茫茫雪原。现在由他亲自来养,但愿能避免长偏的路线。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失败,只怕没办法再一次重溯时间了……
想到顾余生,释英有些出神,云倒仙的神色却是更为灰败,只落寞地笑了笑,“是啊,我就是哥哥养的小猫小狗,有什么资格挑剔他爱我的方式?”
当元如悄悄探头进门时,瞧见的就是二人各怀心事的场景。他知道释英长老历来就是不多话的性子,倒是云倒仙与过去差距极大,想是经逢大变,内心正是最为迷茫的时候。
“你修为已废,我师父决定让你去红袖峰随片玉长老磨炼心性,等到克服心魔再重新修炼。”
元如并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带来了此事最后的处置,见云倒仙不予回应,又上前拍了拍她的被子,如往常般笑道:“红袖峰的师姐你一个都打不过,这下没法调戏良家妇女了,还是选个情投意合的姑娘认真双修吧。”
提起这茬云倒仙终于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见这人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却提不起劲去和他闹腾了,只无奈叹道:“这种时候还来招惹我,你们男人真是讨厌。”
见她如此,元如眨了眨眼,只道:“那你来打我啊。”
如此奇怪的要求云倒仙这辈子都没听过,元如见她不动,却是变本加厉,神情严肃地捏了捏她的脸。
这样的举动立刻让云倒仙紧张地缩进了床角,他倒像是没看见一般,一本正经道:“我是第一次调戏良家妇女,没有你熟练,莫要见怪。”
“你!”
这次云倒仙是真的怒了,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元如已是轻车熟路地翻窗出逃,只攀着窗沿对屋内人挥手,“记住了,我是元如,沧浪峰第四十九名弟子,天鼎十年九月二十日,摸了你的脸。”
“小师妹,三年后的问剑峰比武,我等着你报仇!”
云倒仙也是云氏血脉,对铸剑技艺不会一无所知。一个没了修为的漂亮女人,身上又存在利用价值,沈逢渊不用想都知道她的处境有多危险。于是,他喝退三大门派,强硬地将云倒仙留在了东灵剑阁女弟子所住的红袖峰。这本是权宜之计,谁知元如还借此占了个便宜,堂而皇之地做了人家师兄。
释英瞥了一眼因这话有些发愣的云倒仙,淡淡道:“如果我是你,不揍他一顿没法甘心去死。”
只是一句话,云倒仙却好像寻到了站起来的理由。就这样吧,什么都不再去想,现在她的目标就是早日恢复修为,把这个可恶的臭小子揍一顿。
人这种生物,不论多么辛苦,有了目标就能活下去。
非常奇怪的,分明没人安慰,也没人指责,可她沉闷的心情却舒缓了许多,然后平静地对释英伸出手,“哥哥的朱砂剑,可以给我吗?”
释英退出房门时,云倒仙已为自己开了药方,将宛如枫叶的长剑放在枕边安静睡下。他不知道她使用云中行的剑是何用意,许是对哥哥旧情难忘,又或是想让那个人看看,没有他,她依然可以靠自己很好地活着。
总之,她现在不想死,也不会死。对医修而言,得到这样的治疗结果就足够了。
见他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院中的沈逢渊这才放下心,打趣地叹道:“唉,又一个医道圣手弃医学剑了,师弟你可一定要坚守穿林峰啊!”
然而,释英丝毫不受干扰,只道:“师兄,处决云中行的时候,你的剑意有些不稳。”
他们这一辈剑修,沈逢渊的剑不及胜邪长老狠,也没有片玉长老快,可他却能胜过所有人,只因他的剑最稳。永远能在最合适的时候让剑锋落在恰当地点,这正是沈逢渊的可怕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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