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蓉跪坐在地上, 手臂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颤抖, 她很想控制自己的胳膊让它不要再发抖,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从第一行开始,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碎了的小瓷块洒在她的心里, 然后无声地研磨。
时隔多年, 那个人又再一次把许蓉伤害得体无完肤,在廖往走后, 暗无天日的日子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用了这些年从对廖往的恨意中走出来, 回头却看见当年她瞒着她的一切。
许蓉的脸猛得皱起了起来, 泪水如雨落下,顺着脸颊滴在信纸上,许蓉又手忙脚乱把信纸拿开,只是泪水和她指尖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弄脏了这封信,许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喂?阿姨,有什么事?”
“廖往……在哪里?”
沈漾怔了一会儿, 挂了电话, 发过去一个地址。
许蓉一路小跑出了小区, 顾不得狼狈模样, 从街上花店胡乱买了一束花, 把头埋在衣服里, 一直到下车才把头抬起来。
“谢谢。”
她冷冷冲司机甩下一句话, 一路小跑进墓园, 手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非但没有开始凝固,反而慢慢渗出更多血来,许蓉抱着花,穿过一片灰蒙蒙的墓碑,走到一个墓碑Plus面前,脚步忽地顿住。
墓碑前有不知是谁送的花朵残瓣,枯成了黄色,散落在地上。
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廖往眉目温柔,不凌厉,就像是她很多年前对自己低声说话。
许蓉小时候没有上过一二年级,属于跳班生,今年,她四十九岁。
虽然她的皮肤状态还很好,但是一头乌黑的头发下,是逐渐变多的白发。
廖往比她大两岁,今年应该是五十一岁。
“骗子。”
许蓉站在碑前,仿佛跨过这长长的二十多年的时光跟廖往对视。
有二十年未见,再见她已经是一张黑白照片。
许蓉把带来的花一把扔在墓碑上,这一摔却好像用完了她所有的精气神,许蓉咬着牙,却忍不住嚎啕大哭。
从高三到研究生毕业工作,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人生最美好的、最刻骨铭心的、最不愿放弃的,都给了她。
“你这个骗子,你知不知道我当年……还打算抢婚,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就告诉自己,我宁愿留在北燕市,留在你身边!哪怕做朋友,都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可是你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为什么是我们……”
为什么造化弄人,弄的是她们。
“谁需要你的保护,谁需要你的照顾?”
“你这样我就会快乐吗?”
廖往总是自以为是。
有些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其实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许发凉远远站在许蓉身后,看着自己妈妈跪在地上,靠着墓碑,心情非常复杂。
接到沈漾的电话后,她即刻赶过来了。
比起自己妈妈跟沈妈妈阴差阳错的一辈子,自己跟沈漾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没有嫁做人妇,她们没有分别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就仅仅是分别一段时间,自己为什么都忍受不了呢?
许发凉在理智上理解沈漾,只是她心里的负面的情绪让她这段日子不想去找她,沈漾既然没有明确地分手,那么她也就愿意等。
许发凉自嘲一声,这么点时间,她已经对她妥协了。
也许,许发凉说不清她到底怪沈漾哪一点,或许是怪她太过理智,或许又是怪自己。
她在许蓉背后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许蓉的情绪都平静下来,才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叫了一声妈。
许蓉站起来,抹了下眼角:“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妈,我没见到。”
许蓉点点头,把花束捡起来认真摆好,跟许发凉一起坐上小徐哥的车。
“妈不管你了。”
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接受过高等教育,看得通透。
“妈不逼你了。”
许发凉鼻头一酸,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心中狠狠一揪。
“也不跟她置气了。”
跟廖往置气,所以不想接受沈漾的帮助,不想跟她家有过多来往,所以发现许发凉跟沈漾在一起的时候反应那么大,并且以断绝关系为由让两人分开。
现在许蓉放下了。
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打算纠结了,人的一生就这么短,何必为了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又跟自己过不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自己余下的一生,好好去怀念她呢?
“等你有空了,妈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
“嗯。”
许发凉第一次抱了抱这个半路杀出的妈妈,她以前以为自己的世纪年龄不需要这么一个妈妈,而此刻却发现,许蓉身上的豁达,通透,是她所没有。
她们都是非常好的人啊。
三天后,许蓉气色好了不少。
许发凉进组,许蓉搬出了那个许发凉为她找的房子,在郊区买了一套房。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钱,本想租一个房子,但是许发凉坚决要让许蓉用自己的钱,许蓉拗不过她,只好花了小几百万,买了一套装修位置都还不错的房子,还花钱请了一个司机。
她住在廖往的墓地附近。
虽然这样,她工作就要吃力很多,她需要早起早睡,压缩休息时间,不过她还是执拗地这么做了。
每天晚上,闲来无事,她带着羊驼出去散步,就去廖往那里看看。
“您的快递。”
许蓉打开,发现是一些廖往的照片,以及一张两人的合照,紧接着是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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