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谢家祠堂静得毫无声息, 只微微听堂中众人的呼吸声, 这是谢家人到的最齐的一次了, 连在谢家家宴中都没怎么露脸的谢二爷也规规矩矩地到了谢家祠堂, 大抵是因为这一遭他的儿子步了他的后尘, 且还颇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势头……
谢二爷看着堂中站着的谢清侧,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转眼间儿子已然这般大了,想当年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可惜眨眼间就成了这般模样。
常年在酒色中浸淫, 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布满了颓废衰败之气,早已不是昔日的少年郎了……
谢老太爷坐于堂前直看着站在堂中的谢清侧,见他还是垂着眼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来气, 再一看自己的二子还一副神游太外蛮不在乎的态度 ,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
谢老太爷的眉间狠狠叠起了个川字,蓦然地冲谢二爷吼道:“你看看你教得好儿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染指大房里的丫鬟, 这手都伸到大房去了, 像什么话!这读得都是什么书, 礼义廉耻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谢二爷正沉浸在往昔种种暗自神伤, 莫名就被谢老太爷突如其来的暴吼骇了一跳, 他不由一脸冤枉地看向自家爹亲,见老太爷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随口说道:“不就个丫鬟吗,到时赔大房几个不就好了, 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白叫人看了笑话。”
谢老太爷一听,额间青筋突起,暴怒的声音显些掀了屋顶,“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众人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谢二爷也了噤声。
谢老太爷见他一副窝囊废的模样就更是恨铁不成钢,微提起拐杖往地上一驻,直骂道:“还白叫旁人看笑话,你自己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指望你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谢二爷垂着头,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不连您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这么轻轻飘飘一句话直让谢老太爷一瞬间凝塞住,片刻后是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拿起拐杖就想冲上去把谢二爷这个败家子给活活捶死,众人连忙围上前劝得劝、拉得拉,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谢清侧看着堂内,神情有些散漫,他才和胭脂从屋里出来,虽然衣冠整洁、沉穆清远,但那情.欲惑人的味道好像都浸到骨子里去了,整个人就算平平静静地站在那处,还是能叫人移不开眼,墨衣玉簪,衣冠楚楚的斯文模样直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丁楼烟看着只觉心口郁结,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能被胭脂勾住了脚,府里不都传言他是个冷心的,从来不肯沾丫头的身吗?难道……难道他是太过伤心才这般作为,借此报复自己?
她如此一想便觉得也说得通,心下倒也不怎么责怪谢清侧了,说到底,也确实是她对不起他的。
丁楼烟又看了眼跪坐在他身侧的胭脂,见她垂着头,纤细的手放在腿上极用力地握着衣裙,眼眶周围都微微泛着红,一副受了极大欺弄而无法接受的柔弱模样。
丁楼烟不由暗中恨恼,没想到胭脂是个这般会装的,她这作态任谁看了不都觉着是谢清侧强要她的,她也不看看谢清侧这般清冷的方正君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想来也是胭脂见谢清侧模样太好,想勾了谢清侧,又不想失了谢明升,才这般作态,真真是个惯爱卖弄风骚,丁楼烟暗想着,美目中都透出几分恨意。
丁楼烟正想着回头怎么好好整治胭脂这浪蹄子,堂中的场面也慢慢地控制了下来,谢二爷身上挨了几拐杖,正搁那儿一叠声儿叫唤,谢老太爷看了还待再骂。
谢清侧的娘亲云氏,扶着谢二爷直看着谢老太爷一脸得楚楚可怜,她掐着嗓子哭道:“求老太爷别动怒,可得保重身子。”
原道是好话,可她这副装模作样得讲出来,就是让谢老太爷看不顺眼,只觉她将谢家变成了青楼别院,更是恼怒不已,但他也不可能跟一个小妇计较,便也别过眼不再理会他们,又看向谢清侧见还是这般漫不经心模样,显然是半点不觉得自己错,谢老太爷不由开口严厉道:“现下就来说说你做得这破烂事!”
谢清侧垂着眼权作没听见,老太爷眼中的犀利越盛,想起他刚中了解元就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实在放肆妄为,他看着谢清侧言语讥讽道:“放浪形骸,不视家规,所作所为实在有辱谢家家风,这遭可要叫解元郎尝尝大苦头,还请解元郎多长点记性,免得白吃这些苦头!”
云氏一听就暗道不好,她连忙上前哭闹道:“老太爷,这可不能全怪咱们阿侧,您也是知道阿侧的,向来不重女色的人,又刚刚才中了解元怎么可能在这关头做出这种事……这就怕是有人眼红看不过,非要往二房泼脏水! ”说完,看了眼胭脂 ,眼风又扫到了谢明升那处,那话中的意思只要是眼睛不脱窗都能瞧得出来。
谢明升闻言,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这显然戳到了他的痛脚,他本就因为谢清侧秋闱势头大好而耿耿于怀,又因他染指胭脂而气苦,现下听得此话面上就更加铁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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