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小疯子那年, 我刚上大学,他在学校里摆摊卖东西, 我不小心撞坏了他的吉他。我俩就这样认识了。
从那之后, 他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以奇奇怪怪的理由堂而皇之, 他说他想跟我处对象。我当然没同意,理所应当地把这个奇怪的男人当成了疯子。
最后,就是那段视频了——他威胁了我。
我有足够多的缘由来厌恶这个男人, 厌恶他的声音,他的笑, 他做的饭,以及他的身体。厌恶的同时,我也一并承受下来。
是人就得吃饭,是男人就有欲望,我没必要去拒绝这些白白送上门的。
就算有人来指责这段畸形的关系,我也可以大方地对那人说:是那个疯子非要做饭的, 也是他非要我睡他的。
多么完美的措辞,谁会往深处去想,谁会想到在这段性-爱里,我其实也是快活的。
他是极自律的人, 平时正常上课, 周末我到他那里去, 他也从不睡懒觉。六点准时起床, 出门买菜, 做早饭,然后再看会儿书。我听说,他成绩很好,好像是专业第一。
我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里人,寒暑假也没见他回去过,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生活姿态:在我买的那栋小房子里,做饭烧菜,看书睡觉,还有等我。
他很固执,脑袋一根筋,所以他看起来有点憨,傻里傻气的。不是说他长得像傻子,而是觉得,这么个人,甭管我怎么对他,他总会在滨江一号等我。
我俩之间,能说的话很少,只是偶尔会问问他:晚上吃什么,或者窗户都关好了吗。
他会很规矩地回答我提的问题,但我明显看见,他的嘴唇一颤一颤的,这是很开心的标志。
他是个很能装的人,好面子,情绪轻易不外露。事情总有例外,只要我俩提到程子旭,提到散伙,他就会跟疯了一样,露出本性。
极少数的情况下,我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他给我吹头发的时候,喜欢把指尖穿梭在我的发丝间,弄得我头皮发痒发麻,电吹风的柔风一波一波地袭来,我总有股踏实安稳的感觉。岁月漫长,就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坏。
还有,他偶尔也会撒个娇,比如生病的时候。一会儿叫我端茶,一会儿叫我给他煮粥,一会儿又叫我摸摸他的额头,千奇百怪。我会皱着眉,极不情愿地完成他的要求,谁让他生病了呢。后来他沉沉睡去,我就坐在床头玩手机,卧室里光线昏暗,我恍惚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太能装了,要是一直这么乖乖的,偶尔撒个娇示个弱,我也许会挺喜欢这个疯子的。
他撒娇总不在点子,而且撒娇的方式太招人烦了。他会像小学男同学欺负女同学那样,故意招我烦,有时侯我俩说着说着,他就开始不讲道理了,嘴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刻也不消停。我通常就把他推倒在床上,“霸王硬上弓”,这样他就消停了。
说起来,“消停”这个词,还是跟他学的,他喜欢把这两字挂在嘴边。
后来我渐渐晓得,这个疯子是故意的,故意挤兑我,故意让我推他在床。虽已知道,我也将计就计,事后我背过身去,心底有一瞬间是笑着的,笑这人的可爱和傻气。
他去台水前,特地跑来跟我告别,我俩在车内激吻了。如今我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厌恶他。也许,还有一点喜欢。
我把这种畸形关系里衍生出的喜欢归结为:习惯。
我习惯了他。
大概半个多月,台水发生了七级地震,我心里堵得慌,之后严明过来找我,让我跟他一块去台水找找那个疯子——但我没去。
我不是他的男朋友,也不是他的家人,我俩之间或许就是炮-友关系,我可以不去的。
五月中旬,我的手机又收到了银行-卡的消费提醒,我知道,那个疯子又回来了。我很感激上帝,那人还活着,我还能继续见着那人。
他就乖巧安静地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从下午等到了晚上,我俩在沙发上做了。事后我提出了散伙,他拿枕头砸我,大声质问我,问我是不是知道他在台水。我一声没吭,他又说,他是拿我当家人的。
我没敢回头去看那个疯子的扭曲表情,我想,他肯定寒了心:他把我当家人,可我却不管他死活。
直到现在,我也从没问过小疯子当时在台水的情况,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可怜的男人被压在废墟下,灰头土脸的,周围没有一个亲人,他该多绝望。他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这个坏人,怎么就不能对他好点?
一次极偶然的机会,我发现视频是假的——
他骗了我。
他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跟他散了伙。
我和这个疯子的四年,彻底结束了。
我跟程子旭同居了,初时的新鲜甜蜜让我很快忘了那个疯子,他却阴魂不散。他来敲了两次门,都是让我跟他回去。他当时的样子很颓废消极,我说不出太狠的话,我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这个跟我生活了四年的男人,能好好地过下去,能重新开始一段他的生活。
我把房子留给了他,那张卡也留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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