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儿的大脑发育不够完全,我直到一两岁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前生的事,或者说,穿越之前的事。
我前生是个兔唇儿,我的亲人将我包在襁褓里附信一封,半夜遗弃在警局门口。早起的清洁工发现我的时候,我浑身冻得青紫,差点就这样咽下最后一口气。
警察们把我送进了儿童福利院。
两岁的时候,福利院送我去做了唇腭裂修复。
福利院的孩子中,很多都是像我一样,因为先天性的疾病或者畸形才被遗弃的。我是严重的单侧完全性腭裂并发单侧完全性唇裂,脑袋看起来像个愚蠢的被摔裂的西瓜,即使后来缝合了,看起来也像一个扭曲的西瓜。我一生也没学会吐字清晰地说话。
即使是在先天畸形存在率很高的福利院,我也绝对是最丑的那个。
每年都会有十几个孩子被不育的夫妇们收养。他们都是善良的,只是爱美之心是人的天性。从我进了福利院,直到不适合被收养的十四岁,从来都没有一对夫妇把我列入收养对象。他们见了我都会急促地吸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我长相太骇人不敢直视,又或许是因为怕直视的目光刺伤我的自尊,他们都会低下头,再不看我一眼。
肯直视我的脸的人只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还有因为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习惯了我的脸的孩子们。
我太丑了。即使是习惯了我的脸的孩子们也不肯跟我一起玩。有孩子们的地方必然会有小团体,有个孩子王,还有一个比如我,扮演被排斥和被欺负的角色。他们想出以一个孩子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欺负我,万幸的是,一旦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总会严厉地制止。
或许真的是人性本恶,孩子们天真又残忍。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仅仅是一句“丑八怪”就能对幼小的我造成什么伤害。
有次被欺负得狠了,我大哭着说我想变漂亮。院长婶婶搂着我替我擦眼泪,神色复杂地告诉我,只要善良有知识有内涵,就一定会变漂亮。
因为院长婶婶的话我开始抱着字典在阅览室里看书,后来就真的喜欢上了看书。后来上初中的时候,院长婶婶替我办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书证,我一头扎进了里面,不分种类、不分好次,像海绵吸水一样。
在好心人的捐助下,我上了大学。不像其他人一样可以勤工俭学,我找不到工作,因此过得十分拮据。万幸的是我终于熬下来了,毕业之后我做了一名兽医,在近郊的地方开了个兽医站,星期六星期天去流浪狗救护中心做义工,每个月固定从自己的收入中拿出一笔钱捐给我长大的福利院。
做医生可以戴起口罩遮盖我的脸,而做兽医,是因为只有动物们才真的不在乎我的长相。
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救护中心的狗狗们呆在一起。有的受过人类的伤害怯懦无比,又或者是十分凶暴,但是只要我真诚耐心并且努力地接近它们,它们总是会在一段时间后接受我。
三十岁那年冬天,有一天阳光很好。我坐在救护中心的院子里晒太阳,几只狗狗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我把一只抱在怀里,枕着另一只,其他狗狗不满地蹭蹭我,依着我躺了下来。
我满足地看着天空,被金色阳光刺得眯着眼。
在狗狗们的温暖的体温中我幸福地死去,爱情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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