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01.04
那些箱子层层叠叠地遮掩了窗子。透过缝隙, 缕缕的阳光射在灰色的地毯上。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缓缓地漂浮, 翻腾。
卢平坐在箱子夹角的一张沙发上, 在他对面, 布莱克的脸被细碎的阳光照得斑驳,表情与灰尘一起隐匿在阴影中。
“你去了肯塞蒂弗庄园?你跟肯塞蒂弗小姐那么说?”卢平轻声说。
布莱克没说话。
“接着……西维亚是那么问你的?”
布莱克手肘撑在膝盖上, 两手交叉, 指关节已经用力得有些发白。
“西里斯。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意见?”卢平叹了口气, “真相已经显而易见, 我想你已经明白。”
过了很久, 布莱克涩声说:“我……我不知道。”
卢平疲倦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她长得更像你而不是雷古勒斯,以及她对你的态度……那不像是对一个伯父。”卢平慢慢地说,“是啊……当我们得出真相之后,立刻就能发现那有多不同寻常。为什么之前我们不能察觉这个,西里斯?”
“嘿,不用给我留面子……”布莱克说。阳光停留在布莱克勉强扯起的嘴角上,“我得说你的直觉确实很灵敏……你早就提出过这个可能性……在我们重逢的第一天。”
“但你否认了。”卢平注视着好友下巴上的胡茬和勉强得令人不忍的笑容,不确定自己应该先谴责他还是先安慰他。
“我否认了。”布莱克收起笑容,眼睛盯着地板上的一块污渍, 嘴里有些茫然有些苦涩地重复。
那时候否认是因为他以为肯塞蒂弗小姐是个麻瓜。后来即使他看了肯塞蒂弗家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的通告、即使他发现西维亚是布莱克家族的孩子,他也从来都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去。
战斗之后是彻底的放松,搭讪, 各取所需, 分离, 然后投入下一次战斗。年轻的时候他曾在男女关系上十分随便, 他曾经挺习惯这样的日子。他不以它为荣,但也不以它为耻。他一直以为在那段过去里他也丝毫不欠任何人的。
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前。
“显然,西维亚一直以为你知道。”卢平叹息地说,“我能想象她有多伤心。”
而他根本就不用想象。西维亚震惊和伤心的表情顽固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小姑娘湿润的发红的眼睛,颤颤的嗓音……歇斯底里地让他滚。
“而肯塞蒂弗小姐……”卢平说。
布莱克知道她过得有多凄惨。被封禁了魔力,赶出家族的怀孕少女……那时候她还没有西维亚大。她是怎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带着一个小婴儿?
他一直以为肯塞蒂弗小姐和西维亚贫困的过去是因为雷古勒斯死了的缘故。如果他的弟弟活着……如果活着,就不会让她们这样孤苦无依。
他根本想不到……不是雷古勒斯,而是他。
他终于明白昨天晚上,肯塞蒂弗小姐那古怪的微笑。她很有风度,没有真的把蛋糕扣在他脸上。
“我不明白……”卢平摇摇头说,“你昨晚与肯塞蒂弗小姐见了面。而你认不出她?”
是啊,他怎么能认不出自己女儿的母亲?
“我……”布莱克拼命地在脑海中寻找她,“我……”
他痛苦地将两手插
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记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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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我晃晃有点沉重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盥洗室里去。
镜子里如实地显示出了我此刻的模样:面目苍白浮肿,眼睛肿得有点睁不开。
紧接着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现出来;那告诉我我有多自作多情。
一瞬间屈辱和疼痛感几乎要将我掩埋了。我咬紧牙关,强硬地将那令人恶心的感觉压制到心湖的最底下。
洗完澡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家养小精灵已经准备好了茶点,红色描金色荆棘图案的杯子被摆在窗前的桌子上,悠然地升起袅袅的白色水雾。
我拿起它喝了一口。
窗外天气很好,天空蔚蓝,阳光被残雪反射着,显得有些刺眼。布莱兹正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米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每到枯黄的草地露出来的地方,布莱兹就低头捡着什么,攒够了一小捧就交给身后的米亚。
米亚仰着大脑袋看了看我,跟布莱兹说了什么;随即布莱兹扬起头来,冲我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禁不住跟着笑了笑,也挥了一下手臂。
布莱兹看起来很好,我也能很好。我不该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我曾和布莱兹饱尝贫穷的滋味,我跟布莱兹相依为命。那时候我很满足,觉得自己很幸福。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父亲”有了不必要的期待?我应该知道,如果没有长时间的接触和稳定的关系,所谓“父亲”这种东西最大的贡献就是十亿中渺小的一个。
楼下靠近阴影处的积雪被踏上了几只脚印,上方突然泛起一股亮晶晶的尘雾。斯内普教授的黑色袍子突兀地显示出来。
布莱兹丝毫也不感到奇怪地笑了笑,喊了一声,斯内普教授点点头走进大门里。
他很少在白天出现在肯塞蒂弗庄园。
我从窗外缩回脑袋。看到斯内普教授,我才逐渐意识到,本来在今天上午,在布莱克老宅有一节大脑封闭术练习。
不出我所料,很快多莉就来通知我,斯内普教授在书房等着我。
我来到书房门口,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教授已经在书桌后坐好了,手里拿着羽毛笔,毫不停顿地在面前摊着的羊皮纸上流畅地书写着。
“我在自己的日程中空出时间来为自己的学生做辅导……但当我到达授课地点的时候却发现学生不在。”他头也不抬写着他的信,声音透着微微的讥讽,“但愿你能明白我的时间是多么宝贵。”
“我今后不再去布莱克老宅了。”我硬邦邦地说。
斯内普教授停住了,抬起头用幽黑的眼睛打量着我,目光在我浮肿的脸部和肿眼泡上停顿了一下。
我强硬地抿起嘴,决定不做任何解释。
“过会我把新安排告诉你,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斯内普教授说。他垂下眼睛,继续书写他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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