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我似乎听到空气里一声尖锐的嘶叫。
很轻,也很远,但让人不由自主全身一凌。只觉得耳膜微微颤了一下,在那声嘶叫声过后,我看到那女人一直挣扎着的身影不动了,从身上那道笔直的伤口开始,越来越多的黑雾由里面喷涌而出,慢慢的那身体在这些急速而出的雾气里融化了。事实上我也不确定该用怎样一种说法去形容她当时消逝时的模样。就像融化了似的,她身体那种一点一点黏液似的从半空流淌下来,又在碰到地面的一刹那雾气般嘶的声消散的感觉。
黑雾散去,床头站着道身影。
高高瘦瘦的个子,银色长发在窗外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流动着淡金色的光,他低头揉着自己的指关节,细心而闲雅的样子。直到片刻后意识到我的视线,抬眼扫向我,对着我微微一笑:“你让我失望了,神主大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床上。没有接他的腔,因为没听懂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算在这里继续留多久。”不以为意,他又问。身影一转已来到我的面前。
我朝后靠了一点。
铘的身上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很香,像庙里那种被香熏久了而自带的那种气息。挺好闻的味道,可是当它和刚才那种消散在空气里的黑雾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是种让人觉得莫名抗拒和森冷的感觉。
正如他眼睛里流动着的光泽。
没等到我的回答,他那一双暗紫色的眸子始终注释着我的眼睛。磷火似的焚人。于是我不得不摇摇头:“不知道,可能还需要更多时间。”
他挑眉:“你还有十五天,我的神主大人。”
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原本已经低下的头再次抬起,看了看他。
似乎这是第一次,我能这样直接地对着他的眼睛看。
以前从不敢,即使是在他没有任何知觉的时候。始终认为铘的眼睛很漂亮,但也很可怕,因为这种诡异而稀有的色彩,所以和他说话从来避免接触他的眼睛。
而这次我久久地和他对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据说人的心理压力承受到一定的极限,人的胆子就会变得无限。我不知道我目前的状况算不算是这样。但我知道一点,他刚才那句话说得低而温和,可是突然间把我之前压在心里头那些极度恶劣的感觉又引燃了,像一团火,漫不经心落到一丛撒了油的干柴,于是轰然一声迅速燃烧开来。
半晌,我朝他点点头:“不如现在就把我吞噬了吧,铘。”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为什么。”
“十五天里我绝对找不到驾驭你的方式。”
“这个,十五天以后麒麟自会判断。”
“那么至少可以把狐狸的下落告诉我吧。”
“狐狸?”似乎我这句话让他有点惊讶,眼里稍纵即逝一丝让人费解的光,他依旧看着我的眼睛,微微欠下身子:“狐狸的下落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半晌挤出一句话:“他还欠我半年的房租。”
他不语。
片刻转身离开我身边,推门走出阳台。我随即站起身跟了出去:“可以吗。”
他没回答。
阳台上很安静,除了灯光和风声,什么都没有。他背对着我靠在围栏上,看着外头那片被云层垒得厚重的天,片刻,忽然开口:“你在乎他?”
我愣了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等我回答,又继续道:“那只老妖精,你怎么可以和他住在一起。”
“这是我的事,”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他眉头微蹙,我停了停口。
他朝我转过身:“你是掌控麒麟锁的人,怎么可以和这么肮脏的东西在一起。”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是冷冷的,和他平时那种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伪装出来的温和不一样的冰冷,以至我忍不住朝后退开一步,而他随即又浅浅一笑,朝我伸出一只手:“连累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他……”心里没来由一阵不舒服。虽然铘的句句话都是针对狐狸,可凭什么这么说他?虽然平时这只狐狸又恶劣嘴巴又坏,可也不至于被人这么说,什么肮脏,什么老妖精,难道这只麒麟自己就很干净??
正想反驳,话刚出口,他手指突然朝我额头一点,然后沿着我的鼻梁慢慢下滑。
我怔。
一时那些刚到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感觉着铘冰冷的手指点到我的鼻尖,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就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靠在围栏上的身子突然朝后一仰。
我再次一呆。
下意识朝他伸出手,手指刚沾到他衣角,他整个人已朝阳台外直坠了下去,只留一缕银发在我眼前无声划过,在半空一个张扬,随着他的身体迅速没入楼下的黑暗。
“你真让我失望。”坠落瞬间,我听见他道。
回过神扑到阳台边朝下看的时候,阳台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空落落一阵风旋转着在楼下盘旋而过,楼下那片被路灯照得雪亮的路面上同样也是空落落的,除了建筑和植物被灯光拉长的阴影,什么都没有。
而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什么地方让他失望,他却没有直说。
“哦呀……”
还在对着楼底下发呆,耳边蓦然而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突兀间令我肩膀不由自主猛一阵发抖,迅速回头,就看到一道身影倚在离我不远那道黑漆漆的门框边。一身黑色登山服散发着浓重的尘土味,一手拎着只厚重的旅行袋,一只手插着裤子兜侧头朝我眯着双弯弯的笑眼。
“几天没见,你怎么真的变成猪了呢小白。”他说,对我抖了抖他那双雪白的耳朵。
而我在他话音还未落的瞬间猛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肩:“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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