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晴岚垂眼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苍白的脸上涂着鲜血般浓艳的口红。
她用手撑着玻璃镜面,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拒绝。”
“要记住,你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
她撑着镜面的手愈发用力,指腹几乎紧贴着镜面,面上却是无所谓地一笑。
“反正我已经有了钱, 选好一处安葬的地方,再给父母买一份晚年基金, 选择体面地死去, 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幸运都要付出代价, 这就是我选择的代价。”
半空沉寂了许久,耳边哭泣声愈发尖锐, 半晌过后,她才听到一声虚无缥缈的轻笑。
“可惜的是, 我现在就要取走你的三十年性命,而你,只能以暮年模样再回到父母身边……”
“…如此, 你也毫无所谓吗?”
崔晴岚的手软软地垂落至腰间,她眼神空洞地盯着远处忽然打开的手术间大门。
护士从手术间出来,沉痛地通知家属抢救失败的消息。
哭泣声蓦地暴发出来, 堆满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在她的耳旁不断萦绕着。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拿上手边的那柄短刀, 明天去S市顶层的餐厅, 杀死陆晟。”
“你放心,杀死陆晟以后,没有人会发现这件事情的,你可以正常的生活下去。”
崔晴岚望向旁边的短刀,正要挥手狠狠打落时,耳畔低沉声音再度响起。
“想想你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吗?”
崔晴岚最终还是屈辱地拿起了那柄雕着白蛇的短刀。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手像是要直接捏碎那柄刀似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长廊。
……
透不进一丝光亮的阴暗房间内,一条漂亮的白蛇缠绕上站在窗前男人的身体。
白蛇通体雪白,坚硬的晶莹鳞片在微弱的光芒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它将头搁在男人的侧颊上,亲昵地蹭了几下。
“嵘,你何必跟那女人过多废话,她不识好歹,直接杀死就好了。”
死亡在它嘴里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蚂蚁般。
男人垂眼望着命格簿,手指揉搓着姻缘花的枝干。
原本泛着金光的命格簿已经完全黯淡下去,上面的命格金字被血涂抹更改得面目全非。
“天道在上,我不能亲自出手杀人,否则一定会引起监罚司的注意。”
白蛇眯起狭长的蛇瞳,嘶嘶地吐出鲜红的蛇信。
“那不如让我出手杀了那女人与陆晟。”
男人沉声制止道,“不行!监罚司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你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尤其是他们司的司长!”
白蛇有些焦躁,“我总怀疑陆晟与天庭有什么关系,嵘,你能不能换一个目标?”
男人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来不及了,陆晟是我当初选择的最后一个闭环的人,他不死,我如何帮你延续性命?”
“这套续命法阵本来就有极多缺陷,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错,当初游乐园里没有杀死陆晟,已是意外中的意外,绝对不能再错下去了。”
白蛇不再言语,许久,它才轻轻地亲了下男人的嘴唇,嘶哑地开口道。
“好的,嵘,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
回到家里后,苏昀将自己平摊在床上,累得连根手指不想动弹。
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与陆晟不小心接吻后,四目相对时的情景。
而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像飞机在跑道上起飞时,慢慢加速起来,最后直接飙升至起飞的速度。
数了几千只绵羊积攒的睡意也不翼而飞。
他烦恼地翻了个身,将扑通狂跳的心跳声压在身下,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清空自己乱七八糟的脑海。
最后苏昀甚至开始默背起《月老的自我修养》——
第一条,月老应当谨记…不对,他吻陆晟时陆晟到底有没有躲开?
…谨记姻缘册…唔,陆晟应该没有躲开,他要躲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姻缘册上记载的姻缘皆为天意…可是如果陆晟没有躲开,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背了大约五分钟,苏昀还没背完短短不到一百字的第一条守则。
反倒是脑海里分裂成两派,就‘陆晟究竟有没有躲开’这个话题辩论了许久。
正方高声大喊着,“陆晟肯定没有躲开!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完全可以给你一巴掌,将你打得口吐鲜血偏过头去,怎么可能还温情脉脉地与你来一个吻后对视?”
反方则气弱地回击,“可是…可是陆晟为什么不躲开?给…给我个理由!”
正方抱着双臂,一语点醒反方——
“因为他喜欢你啊!”
而后正方又补充了一记暴击。
“你要是不喜欢他,不也早就隐身后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再加一个托马斯回旋踢,趁着他失忆的时候左右开弓,将他的脸扇肿成一个猪头了吗?”
至此,辩论结束,正方获得碾压式的胜利。
苏昀猛地睁开眼睛。
他枕着双臂,怔怔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翘起来的呆毛抵着床头。
床前柜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是陆晟发来的消息——
【小昀,晚安】
苏昀眼睛蓦地一亮,连忙欢喜地拿起手机回复。
【晚安!一定早些休息,不要总是熬夜处理事情,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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