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氏死后,小云氏受家族连累,被成帝从才人降到宝林,羲和公主被抱到了与大小云同年入宫的宝林施氏膝下,施氏从宝林连跳两级,一跃获封贵人,也从容嫔的承乾宫偏殿搬走,住到了当时尚且无人居住的、也就是后来迎了沈氏入主的永和宫里,这一降一升,从此羲和公主,也再与云家女没了干系
可以说,成帝十六年这场浩浩荡荡、从前朝牵连到后宫的韩王府谋逆案,放在后世史书上,几乎是可以被拿来当作分隔符的标志性事件。
成帝十六年之前,以傅谢白韩为代表的各大世家同气连枝又各自为政,年轻的君主周旋于多方势力之间,艰难地维持一个大一统的表象,而台面之下,朝廷法度朝令夕改,官员机构冗杂扯皮,各大世家相互勾结又攻讦,寒门士子上进无门......
成帝十六年之后,韩王孙用他的死,和整座韩王府的陪葬,叫天下所有朝臣胆寒恻然,再也不敢以“嗣统”妄论君主的身世之不足。
成帝十六年之后,大多朝臣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这是谁的年号,谁的天下。
可惜钟情,对这件名动天下、让后世津津乐道的一大重案,虽为那个时候过来的亲历者,所察所觉,却是寥寥。
因为钟情那时候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成帝十五年的冬夜,在前朝后宫风声渐紧的肃然时刻,钟情窝在未央宫里,小心翼翼地,尽力藏住自己的小秘密。
直到十六年的二月,在安宝林、云贵人按不住接连爆出喜讯后,钟情又遮遮掩掩了半个多月,终于含羞带怯地把这件事小心翼翼地告诉了成帝。
成帝的反应却与钟情臆想里的甜蜜全然不同。
那一天,成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迎春花,听罢钟情的话,成帝的视线有些吃惊似的落到了钟情的小腹上,钟情羞怯地垂下了头,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成帝眼神中那一抹深厚的凝重与迟疑。
须臾,成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下了决定一般,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子,叫钟情坐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顶,像是在哄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子一般,轻轻地问她道:“那情儿觉得,两宫皇太后、皇后、婉昭仪、容嫔、眉嫔里......哪个你看着最和善?”
钟情并不是一个脑子多么好使的女人,如果她再聪慧一些,可能上辈子就不会稀里糊涂地被人害得难产死去了,可偏偏那一次,钟情似乎好长时间没动过的脑子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成帝的言下之意。
钟情睁大了她那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惊讶而又天真地反问成帝道:“嫔妾......嫔妾不可以自己养着这孩子么?”
成帝沉默了许久,没有应答。
钟情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成帝走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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