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是不可能真的回王宫的, 柯尔腾人的王宫在遥远的敕勒川下,郇瑾既然没打算被扣在柯尔腾人手里一辈子, 自然更不可能跟着格日乐回敕勒川, 好在,既然格日乐一个王女会出现在与大庄边境毗邻的熊耳, 那便意味着——在此等六月丰收佳节, 尚且还不需要靠打劫大庄来补充后方的柯尔腾人,他们的王大手一挥,便乐滋滋地带着整个王廷南下过节了。
至于来过什么节, 郇瑾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捧着的那份湘浦雁,更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柯尔腾的王带着整个王廷南下,在熊耳稍北的折渠支起了十里王帐,格日乐豪迈地一挥手,就这么开开心心地把郇瑾一行连人带行李全都打包带到了折渠去。
“你, ”折渠王帐, 格日乐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顿时感觉底气更足了, 抱臂胸前,颐指气使地支使着程双陆道,“去把地毯给收拾了, 再把桌子上的花换了新的来。”
见程双陆茫然地站着不动, 格日乐身后的王廷女官卓丽图娅柳眉倒竖, 飞快地用蹩脚的汉语又趾高气昂地重复了一遍。
程双陆垂着头, 默不作声地一一做了。
“腾格拉, 用一下你的小女奴,”格日乐仰起脸,笑得阳光灿烂地与郇瑾状若撒娇道,“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奴隶与平民不同,是可以像货物牛羊一般被直接买卖杀害的,大庄早已废除了奴隶制度,但在草原上较为原始野蛮的柯尔腾人这里,仍保留了远古的奴隶制度。
一个女奴,对于格日乐这样从小到大被整个柯尔腾王廷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来说,不过是看着不顺眼随口就可吩咐人下去处置了的小东西,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既是嫉妒程双陆如此美貌,且还陪伴在郇瑾身边,恐他二人早有私情,故而才试探一番。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便格日乐对程双陆敌视若此,仍不敢动辄大骂,就是使唤一个女奴,还要再问一问郇瑾的意思,又何尝不是说明了郇瑾在她的心目中,地位着实不浅。
起码跟在后面主持收整郇瑾一行行礼的卓丽图娅的脸色便微微变了一变,隐约意识到,王女阁下这回是有点认真的了——而不仅仅是大街上随手拎起一个小玩意回来玩玩那种。
“我有什么可介意的,”郇瑾淡淡地瞥了神色有些凝重的卓丽图娅一眼,轻轻笑道,“不过,格日乐,你要小心,万一度而部生气了,事情就有些不太好玩了。”
“度而部生气?”格日乐仰起脸,痴痴地望着郇瑾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太够转了,只呆呆地顺着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两个,”郇瑾笑着做了一个在柯尔腾人里用来表示“在一起”的手势,想了想,以这个草原民族的早婚早育情况,为防日后再出什么旁的幺蛾子,干脆直接果断地给允僖和程双陆定了个婚姻关系,“才是彼此的‘比其玛图海’。*”
“比其玛图海”在柯尔腾语里有“心上人”、“伴侣”、“夫妻”的意思,郇瑾虽然对这位王女阁下那突如其来的痴狂爱慕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但为防止在借格日乐的身份达成营救目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的大状况,郇瑾自然得想给程双陆想一个能合适地留在自己这边的身份,一个让格日乐对她的敌意不要太强的身份。
比如说,我手下的妻子。
在柯尔腾,平民与奴隶、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通婚是可以的,且一经婚姻,下位者自动脱出原籍,往上跨越一个台阶,但奴隶是绝对被不允许正式嫁入贵族之家的,且一经违背,连带着贵族也要受罚。
故而,在柯尔腾,女奴之于贵族少爷们而言,也就算是一个拿来玩玩的小东西罢了,也就是格日乐的掌控欲和控制心太强了,放到其他贵族少女那里,是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未婚夫或者心上人之类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女奴呢。——反正在她们眼里,那些女奴也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就是了。
郇瑾自称是个混血,却又生的如此体面漂亮,在格日乐眼里,几乎下意识地便把他当成了哪个大贵族的私生子,至于那个“度而部”,自然是历代服侍于该贵族的死士之流了。
“是么?原来这个程,是度而部的啊!”格日乐恍然大悟,开开心心地跳过去抱住了郇瑾的胳膊,状若不在意地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夫妻两个,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亲密哦。”
程双陆和允僖都勉强只能听出来自己的名字,剩下的在说什么,他们俩便俱都两眼一摸黑了,双双茫然地望过来。
格日乐见状,便不由微微皱了下眉。
“我为度而部买下程才没多久,她是个汉人,还没有来草原上几天,”郇瑾不动声色地对格日乐补充解释道,“度而部先前为了救我的一批货,摔到了脑子,一时看上去呆呆的,但他的功夫着实不错。”
“那么,尊贵的王女阁下,请问您觉得,两个人如何,才算得上是‘亲密’呢?”
这个问题格日乐就很喜欢回答了,她笑眯眯地对郇瑾招手道:“你弯下些腰来,我告诉你。”
郇瑾彬彬有礼地弯了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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