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腾那边, 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么?”暂时成功甩脱了紧紧咬在身后的那队人马后,韩昊阴沉沉地舒了一口气, 不耐烦地追问手下道, “韩淼到底怎么做事的,为什么比预计的迟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消息递回来?”
手下纷纷垂头, 没有一个敢正面应答这位煞神的。
这三个月来, 风云际会,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走到这一步,不知韩昊是几多悔恨几多痛惜,但还跟着韩昊的这些人,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悲凉,多多少少, 都还是免不了的。
西川城内发生巨变前, 韩昊为了牵制韩岐,已然先下手为强, 偷偷给韩岐的妻室子女皆用上了芙蓉膏,并在最后两边正翻脸的关头摊出此事,韩岐之妻孙氏当场自刎, 而韩岐本人, 一步错步步错, 先机丧尽, 被这位更为老道狠辣的伯父寸寸压制, 费劲力气才带伤逃了出去。
而以此为分界线,之前猖狂到不可一世的西川韩氏,韩昊胆敢说不南调就不南调、说斩钦差就斩钦差、说翻脸造反就翻脸造反的底气所在,西川第一大姓,也就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掀起了其由盛转衰、以摧枯拉朽之势飞速败亡的序幕。
及到而今,韩昊发妻嫡子逃出西川时也该舍的都舍了,娇妾爱婢在逃亡路上为防其遇俘后受辱,也皆被他亲手绞杀了,让韩淼带着皇太子裴允晟北上,可以说是韩昊在走投无路的境遇下最后的孤注一掷了,谁成想,他是如此信赖爱重韩淼,韩淼做事却是如此的不可靠!这都多久了,竟然仍还一丝消息都无!
韩昊越想越气,这气里,也多多少少带了点穷途末路的悔怨,心道:谁知道洛阳那个皇帝老儿坏得很!那太子可就是他亲手立的一个靶子吧,看上去他可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早知道那皇太子捏在手里没有半分用处,自己当时,也不会一时心喜,高兴上头,反得那么仓促了!
唉!都是那该死的皇帝老儿,天下九州之大,分他一个雍州怎么了,就紧着那么一点子的权势,连儿子都不要了!闹得韩昊是杀之无味,弃之可惜,闹得他不上不下的,眼不见心不烦,只能想着把皇太子卖给柯尔腾人最后一条路了。
韩昊一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痛骂着洛阳城里的皇帝和虞宁侯傅从楦,一边忧虑着北边的情况,顺便将韩淼这个做事不赶趟的来来回回臭骂了好几遍,一边絮絮叨叨地上了客栈二楼。
出门在外,韩昊也不讲究那么多了,让手下的将士们围了一个客栈,掌柜小二一律拉出去砍了,然后包了一整个让自己人住着,既方便又安全。
然后在推开天字一号房前,韩昊的鼻子便微微抽动了一下,里面浅淡的血腥味,让韩昊警惕地皱了皱眉。
韩昊摸了摸怀中刀,闪电般地逃出,一刀劈在门上,然后闪身躲开。
木制的房门被韩昊一刀劈断,楼下的手下们纷纷往上涌,担忧地询问道:“将军,怎么了?”
韩昊死死盯着屋内的一切,瞳孔微微紧缩了起来。
天字一号房内,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挂了三排风干的尸体。
整整三十六具。
每一个都在生前被完完整整地剥下了皮来,然后在放干血又原封不动地将皮给套了回去,是而,在最大的程度上,每一具尸体,都尽量圆满地保存了其生前的面貌。
韩昊额上的汗微微渗了出来,浸湿了他鬓角近些天来飞速花白下去的头发,粘乎乎的,很不舒服。
手下们挤过来,纷纷惊叫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唤道:“夫人!”/“少将军!”/“小公子!”
“其实还有两个的,”允僖踹开窗户跳了进来,左右一手一个,抱着两颗圆滚滚的脑袋,径直扔到韩昊脚下,微微笑道,“只是为了整齐,也为了能放下,就委屈这两个只能留一部分给韩将军瞻仰了。”
“韩将军,您这一支,一共三十九口,”允僖缓缓抽出了承影剑,森森笑道,“麻烦现在请好好地点一点,不过,也不用着急,反正你也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和他们在下面团聚了哦。”
“自古英雄出少年,”韩昊的脸色瞬息变幻后,却是由惊惧狰狞又缓缓平复成了惯常的阴森沉郁,面对满怀仇恨而来的允僖,不仅不怕,还饶有兴致地哈哈大笑道,“是老夫大意了!在沧江一时心软,留了小子你一命,却是要再毁在这个自己曾经小看过的人手里了!”
“不过,小子,”韩昊不屑地冷笑一声,讥诮道,“这里面的,既然能被你追到,便都是老夫我早已舍弃了的,拿着一堆老夫扔了不要的弃子过来显摆,你以为你这样做,老夫就会如何心痛难忍了么?”
允僖听了,却是轻轻地笑了出来。
“无妨,”允僖轻声道,“那些都是开胃的,你我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韩昊,带着你满手的鲜血罪孽,和你对我二哥的伤害,一起,下地狱去吧!”
“你不怕死么?不要紧的,一会儿,你会跪着求着我让你去死的!”
两个时辰后,程双陆在征西军一群壮汉期盼渴求拜托的目光里上了二楼,彼时客栈的内外上下,已然在总领青州方面的征西军从后方赶到、属意两面夹击的项凛的主持下,将最后的尾巴扫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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