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格里塔拉少爷, 请这边来,”柯尔腾王廷的宫仆毕恭毕敬引着郇瑾过来,“王后在里面等着您呢。”
郇瑾沉着姿态进来,这位在柯尔腾王廷里积威甚重的王后殿下正雍容端庄地坐在那里, 见得郇瑾进来,微微一笑,主动开口, 出言调侃道:“真是难得,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格日乐不在的时候,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了。”
“或许,出于对彼此的尊重,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轻轻地吐出了那两个字,“郇瑾?”
即使被柯尔腾王后当面叫破身份,郇瑾的脸上也依然没有丝毫的惊诧不安之色,只略略抬了
抬眉眼,礼尚往来道:“那么,如你所愿,尊敬的托娅王后殿下。”
——算上在熊耳耽误的日子, 郇瑾来到柯尔腾, 都已经快要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呆在格日乐身边,这么显眼要命的位子,柯尔腾王廷若是仍然对他的身份一无所察的话,郇瑾才是真的要吃惊了呢。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呢,”王后笑容可掬,感慨道,“怪不得格日乐那么喜欢你呢!”
“不过呢,郇,你也应该猜到了的,我今日过来,也是想认真地问问你,关于你日后的打算。”
“敕勒川王廷无意南下,更无心与贵朝为敌,”王后平静地陈述道,“不然的话,你应该明白的,半个多月前,我们有许多的办法,将贵朝的两位皇子殿下,拦在这里。”
“我想我的诚意,你们应该是看得很清楚了,”王后深深地凝视着郇瑾,玩味地笑了一下,调侃道,“那么,现在,郇,该你来展示你的诚意了吧?”
“尊敬的托娅王后殿下,”郇瑾沉默了一下,谨慎道,“我想,我出身低微,与王女阁下有云泥之别,于身份上,我们并不十分匹配。”
“虽然十分愧对于王女阁下的厚爱,但从本心而论,我也并不打算长留折渠。希望我这个打算,并不会对您和您身后的敕勒川王廷产生冒犯。”
“当然,当然,”王后满意地笑着点头附和道,“郇,你太过谦了,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以及与贵朝两位皇子殿下的亲密关系,在贵朝之中,也是许多名门望族属意的乘龙快婿了。”
“这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高低之别的问题,只是如你方才所言,不太匹配,是的,不太匹配,”王后笑得眼角微微眯起,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笑着道,“那么,来恭喜你我,在第一个问题上,已然十分轻松、并无勉强地达成了共识。”
郇瑾扯了扯嘴角,敷衍地跟着拍了两下。
“那么,接下来,我们好像就该来说一说更具体的东西,”王后微微侧身,换了一个坐姿,当然,依然是一贯的雍容端庄,只是很多了几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满足与惬意,“郇,你要南下,我愿意派出王廷护卫队沿途护送,但,在这之前,我想我不得不,先来与你说一些格日乐的事情了。”
郇瑾淡淡道:“愿闻其详。”
“格日乐一直都是一个痴情的好姑娘,不管她在喜欢什么的时候,”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补充道,“但是,一旦她不喜欢了,也就是真的再也不喜欢了。”
“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虽然痴情,但从来就不专情。”
“温朵娜与你说过的吧,那个瓷娃娃,”王后笑着道,“被温朵娜碰过之后,格日乐气得大闹了一场,然后狠狠地摔了那个,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干净’的东西。”
“格日乐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王后淡淡道,“虽然,她或许总有一天是要成长的,但我不希望,这一堂课,是由你来给她上的。”
“你要离开折渠南下,我们别无二话,只是在格日乐的事情上,我希望,你最好还是慎重一点,能用一种让大家都高兴的方式来处理。”
郇瑾沉默了一下,讽刺道:“以一种被她厌弃的方式?”
“这是一个互利共赢,”王后平静道,“让所有人都能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么?”
辞别王后出来,郇瑾站在折渠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突然感到一阵的茫然与孤寂。
我要回洛阳,郇瑾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我的家在洛阳,我的亲人、我爱的人,全都在洛阳。
这儿不是我该呆的地方,这儿没什么我好留恋的东西,我要回洛阳,那才是我的家,我想洛阳了……
郇瑾捂住后脑,只觉得其上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一次狰狞得痛了起来。
一阵又一阵的喧闹传来时,郇瑾尚还未意识到自己漫无目的地随处乱走闯到了哪里,只一味漠然地走过……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混血种,”已经赢了一场摔跤的柯尔腾少年骄傲地站在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郇瑾,鄙夷道,“敢不敢,与我来比一场呢?”
郇瑾仰起头,微微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这才算是确定了。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呢。
“好啊,我跟你比,”郇瑾冷笑地捋起袖子下了场,森森道,“不过,阿古达木,拿出你柯尔腾男人的志气来,比摔跤算什么,这一场,我与你赌,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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