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阳城的天就是如此,入秋后降温不快,可到了十一月时,指不定那天早上醒来忽然就结霜了,即便是阜阳城里土生土长的百姓,有时也会被这变幻莫测的天给打的措手不及。
所以这阵子,直到来年开春,城里的医馆都很忙碌,大夫们进进出出的,多是看风寒病。
风寒是小病,拖久了却容易酿出别的症状来,这几日气温降低的快,永和宫中木槿她们都是常备着姜汤药丸,得知方容华又告了假,沈嫣就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倘若是受了风寒,还是得照料好才行。
每回皇上前去都要躺上那么几日,这在别人眼中可是羡慕不得的事儿,侍奉皇上能累到这地步,怕是一夜没睡,偶尔一夜没说也就罢了,次次去都一夜没说,可不惹人妒忌?
更何况这大半个月以来,皇上连皇后宫里都没去,她那儿就去了两回,她倒好,次次侍寝过后都要抱恙几日,惯会拿乔,这要是每个月再多歇几次,岂不是连请安都省了。
偏生皇后从不会对此说什么,听到皇上去方容华那儿似乎还挺高兴,遇上这么心大的皇后娘娘,底下这些即便是心里有怨,也不好说什么。
沈嫣到了清秋阁,外头守着的小宫女见是皇后娘娘,原本还靠在避风处走神,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反应过来后忙跪下行礼,战战兢兢的:“皇后娘娘。”
清秋阁在皇宫西角,距离皇上的乾清宫不算远,方容华入宫时是贵仪,半年里连生两阶成了容华,按着皇上过来的次数,算是这皇宫里数一数二受宠的妃子。
但她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的,甚少和别的妃子交流,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住在附近的陆婕妤。
沈嫣对她印象深刻的来源有二,其一是因为她动不动就告假,其二便是她的性子,有些怯懦,胆子挺小。
沈嫣走进去的功夫,前头就有宫女匆匆进去禀报了,等沈嫣走到主屋前,方容华已经携着清秋阁里一些宫女在门口迎她,见到她之后下跪行礼,有些惶恐:“妾身不知皇后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赎罪!”
这么冷的天,就一件衣服披着,显然是匆匆忙忙从床上下来的,沈嫣让红莺上去扶她:“外面冷,快起来。”
“谢娘娘。”说罢,红莺扶了方容华起来,进屋之后扶她在床上躺下,一旁靠着屏风的香炉内焚着熏香,屋里还有淡淡的药味。
沈嫣看到了摆在桌上还未撤下去的药碗,再看方容华咳红的脸,她不是装病也不是拿乔。
方容华靠在床上还是显得很紧张,皇后娘娘从未来过清秋阁,这次忽然前来,是不是因为她这几日又告假的缘故。
想到这儿,方容华忙解释:“皇后娘娘,妾身的身子很快就好了,明日就能去给娘娘请安。”
沈嫣转过身,看她这般小心谨慎,失笑,她自问在宫中也算是亲和的一个人,瞧着有这么令人害怕么。
木槿端过墩子摆在床边,沈嫣坐了下来,与她平视:“你不用紧张,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几日,近来天气骤冷,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去找太医。”
方容华看着她,双手捏着被子,神情这才放松了些。
方容华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祖父过去也在翰林院当差,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入宫时才十五岁,生的娇俏可爱,刚入宫时沈嫣见到她,珠圆玉润的十分讨喜。
如今,这人反而是瘦了。
沈嫣笑着打量方容华,眼眶下泛着微微的青,昨夜肯定是没睡好,皇上每回过来都把人给折腾的不轻,这样的身子可得好好养养,要是有了身孕,这身子骨怕是会辛苦的很,对孩子也不好。
皇后娘娘这关切的笑意到了方容华眼中,她抿着嘴,用力捏着被子:“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好了许多。”
见她还有些紧张,沈嫣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瞥见靠窗的地方放着个古琴架子,随意提起:“本宫听闻你琴弹的很好。”
方容华望向那古琴,谦逊的很:“娘娘谬赞,妾身只是学的比较久,并不算好。”
“本宫也是从小学起,弹的却不太好。”
方容华怔了下,心想着该怎么接,沈嫣接过木槿端上来的茶,轻吹了过后抿了口,笑着说道:“本宫不善音律,学的再久也就如此。”
方容华露了抹羞怯,夸的是真心实意:“但是娘娘您的字画很好啊,阜阳城里都知道。”
“是啊,所以是各有所长,你也不用太谦虚。”沈嫣放下杯盏,又道了声,“茶不错。”
方容华怔怔看着皇后娘娘,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头一回,她还未进宫时曾参加过贵妃娘娘在白家时举办的宴会,在那儿见过一回皇后娘娘,当时她身边拥着不少人,方容华也没机会靠拢,但是这笑容,和那时的一样,看着让人觉得舒服。
说起话来,也挺舒服的。
事实证明皇后娘娘的确如她们说的那样,很和气,也好相处,她来清秋阁看自己,应该只是纯粹的看望她才是。
沈嫣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见她脸孔上稍有气色,便问她清秋阁里是否还缺什么。
方容华忙摇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皇上时常会过来你这儿,缺什么及时派人去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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