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经到了,在喜娘簇拥下,夫妻行了交拜之礼,拜了天地祖先,李显含笑站在一边,他的目光落到了喜堂的一角站着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中年人,另外一个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引起李显注意的是,这两个人脸上的神情过于淡漠平静,这原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两个人本是新娘的至亲,宗亲叔父越无纠和新娘的嫡亲兄长越文翰,在这样的大喜之日,就是他们和新娘之间感情淡漠也会装出欢喜之色的,更何况越青烟本是越文翰唯一的嫡亲妹子,而且据说兄妹之情十分深厚呢。李显的目光流转,看到了更多的不寻常之处,南楚的两个使者神情都有些古怪,副使伏玉伦神色有些紧张惶急,而正使陆灿却是神情悠闲从容,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在新婚夫妻摆了天地父母之后,即将被送入洞房的时候,突然新娘的兄长越文翰高声道:“侯爷,小侄有一件事情想请您作个决定。”
东海侯姜永愣了一下,不悦地道:“文翰,不论是什么事情,总要等到成礼之后再谈吧。”
越文翰冷冷一笑,英俊冷漠的面容上露出讥诮的神色,道:“这件事情还是当众谈一谈的好,毕竟这件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很有兴趣知道。”说罢他的目光从堂上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有资格站在堂上观礼的人并不多,除了大雍、北汉、南楚的使者之外,只有东海侯的一些亲信属下和越家的人,就连海氏叔侄也因为身份不够而在堂外。这堂上众人都是身份显赫,久经战阵官场的人,怎会被他的气势压过去,若非是碍于东海侯的面子,只怕早就出声斥责了。姜永的神色变得冷沉,再也不是原本那个只是欣喜爱子成家立业的父亲,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东海群盗的首脑,东海的霸主。他轻轻一挥手,所有参加观礼的东海众人有默契地控制了各处门户角落,将堂上众人隐隐包围起来。姜海涛原本喜气洋洋的神色变得十分冰寒,他甩开了手上的红绫,退到了父亲身后。可是这样的局势,处于弱势的越文翰却是似乎毫不在意,冷冷道:“越氏乃是以海运起家,要是有人作我们的对手,越氏自然也不会畏惧,可是海氏突然兴起,迫得我们越氏苦不堪言。海氏之所以占了我们的上风,不过是因为他们掌握了造巨舟的技术,而且还有姑夫的海上劲旅为他们护航,也难怪他们顺风顺水,姑夫不念昔日越氏暗中支持之恩,小侄也不敢挟恩图报,越氏也不贪求,只要海氏交出造船图和这几年绘制的海图就可以了,越氏自信还有可以力量可以保护船队。”
姜永没有作声,看了一眼姜海涛,姜海涛会意地道:“表哥这话可就不对了,做生意讲究的是各凭本事,海氏有本事造出大船,与越氏有什么相干,若是越氏想要和海氏合作,理应和海爷私下商量,为何却要搅闹小弟的喜事?”
越文翰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道:“天下谁不知道海氏船行的后台就是姑夫大人,海氏独霸海运只怕就是姑夫的期望吧,若是青烟和你完成了大礼,你们或许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给越氏一些好处,可是却绝不会平白将造船图给越氏,到时候小妹已经成了你们姜家的人,形如人质,越氏岂不是白白吃亏,还不如事先谈个明白的好。”
姜海涛怒道:“这算什么,这里是我东海,不是你们南闽,表哥若是想插手这桩生意,也应该拿着真金白银,和我们坐下来谈个清楚明白,这样子强词夺理,莫非越氏的生意一向是这么做的么?”
越文翰冷冷道:“所谓强权即是真理,只索要造船图和海图,这还是小侄看在姑夫重义,不肯轻易出卖盟友的情分上呢,若是按照总执事的意思,早就要请姑夫和我们联手瓜分了海氏,何必靠着人家的残羹剩饭过活,牢牢的掌控住发财的路子不是更好么?”
姜永脸色变了又变,听到这里冷冷道:“海氏是东海的盟友,你这是让我们姜家背弃盟约,出卖盟友么?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罢了,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你们越家这就走吧,青烟你们带回去,我们姜家不敢要越家的女儿做媳妇。”
这时候,两家的争吵早已经惊动了整个岛屿,越家护送新娘的家将近卫都已经逼近了喜堂,他们早有准备,身上更是暗藏了兵刃,而姜家的属下负责保护整个岛屿上面的安全,也都是全副武装,双方在喜堂外面对峙起来,姜家乃是统兵之人,疏散宾客婢仆,安排贵宾们带来的近卫在两侧偏厅内暂歇,十分迅速明快,除了越家的人因为早有准备已经到了喜堂之外,其他的人都被软禁保护了起来。
越文翰对这样的局势仿若未见,反而冷冷一笑,高声道:“我越家的女儿尊贵得很,就是姜家想娶也未必可以娶得到呢,青烟,既然姜家看不中你,你就回来吧。”
一直肃立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新娘微微欠身,然后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扬起,摘下了盖在凤冠之上的红绫帕,露出绝美的容颜,那一双明澈如同秋水,冰冷如同寒江的眸子轻轻一转,已经将堂上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她低首敛眉,走到越文翰身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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