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昌三年的新年,举国平安度过,上元节又至,上下欢庆又一年平安盛世的到来,这日按例朝假,晚上是宫廷宴饮,可内务府却一直没有送来万岁千秋节晋王要穿的吉服。卯时,我早早地醒来,催非白起来更衣,非白却睡意蒙眬地不让我爬起来,拉着我在被子里温存半天。“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也许内务府的衣裳就送来了。”非白却啃着我的脖子,手也不规矩起来,“莫急,误了吉时,反正是内务府那帮奴才的事,内务府又归你妹子管,想是最近你妹子头疼宣夫人,也不着紧父皇的千秋节了。”“这倒是啊,我连着好几次进宫见锦绣和皇后,都听她们说皇上在陪宣夫人,看样子,圣上是真的很宠幸……宣……夫人。”我喘着气,笑推开他,挣着起来,无奈道:“我的三爷,白日止淫乐也。”奈何他现在的力气恁地大,又把我压在他身下,喘着气笑道:“我只想快
些要个孩儿,哪里淫乐了?”
我心里有一丝难受,闷在那里。非白见我沉默了,便叹了口气,平躺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温言道:“你别胡思乱想,林大夫都没有说我们这辈子不能有子嗣。”
我勉强点了点头,趴在他的胸前,任青丝披披淋淋地洒在他身上,闷闷道:“自你胜仗归来,我们在一起大半年了,为何没有动静呢?我天天吃那些调养身子的补品吃得都快腻了。”
“我也是,”非白也闷了一闷,“我看见人参就想吐。”
我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我是看见燕窝就想吐。”
非白继续道:“我现在想想就想吐。”
我跟着道:“我要吐了。”
我们两个望着芙蓉帐顶四角的镏金熏珠,一起笑了起来。
这时,帐外的姽婳脆生生地回道:“禀晋王、王妃,遵林大夫所嘱,请主
子们进补人参燕窝汤的时间到了。”我们愣了一愣,相视一眼,同时爆发出大笑来。帐外的姽婳不明所以地隔着珠帘看着我们。已近辰时了,内务府才着太监姗姗来迟地送到,那个小太监看着面生,跪
在地上托着红漆盘里的华袍,气喘道:“禀晋王、王妃,原来做好一件,但司衣局的一个奴婢贪睡给滴上烛油了,娘娘已经处罚了那个懒奴婢,让司衣局重新又做了一件,这件吉服可是方才绣好的。”
我给那个小太监打了赏,那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那是一件藕荷色的亲王五龙团福字缎袍,五条杏黄金龙,穿云破雾,绣功卓然。
薇薇跪在地上,给非白理着袍子,小玉和姽婳帮我梳一个高雅的百荷髻,非白正好着装完毕,扭过身子从镜子看到我,不由出声赞道:“这发饰可真漂亮。”
我虚瞟了他一眼,他嘻嘻一笑,“可是人更漂亮呢。”明知他是调侃我,却心中一喜,口中轻怨道:“只是太烦琐了些,我坐得脖子可酸了。”薇薇取了紫金王冠,为非白正了冠,拿了烛火照,忽地愣在那里,慢慢地
眼睛里涌出一股恐惧的神色来,“殿下,这袍子好像不对。”“这是隐花裙,奴婢以前在前朝鸩太子①还是宣王的时候侍驾,因为跳舞
跳得好,鸩太子喜欢奴婢的‘虫花舞’,便赏给奴婢一件白蝶穿花隐裙,正面光下照着,只见蝶舞不见花儿,因为花经和地经的色泽相近,须得拿烛火从侧面照着,才能看到里面隐藏的花样儿,”薇薇苍白着一张小脸,把缎袍放到背光处,又点了一根烛火,从侧面照着,比给我们看,“请殿下娘娘看这里,这不是四爪亲王服,可真真的只有圣上才能穿的五爪云龙纹。因是藕白色缎子,不容易发现,晚上喜宴,烛火是摆在主子身后的,一定会让人看到那只隐着的爪子。前番殿下王师凯旋,军功至伟,今番又治理黄河有功,外头都晓功名正盛,可是会被人说殿下逾制,让皇上以为殿下骄狂。”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隐花裙,以前只知白居易《缭绫》诗云:
异彩奇纹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
不过,如今我也无心欣赏华裙了,只骇得面色苍白。这时距贺表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了。这是内务府赏下的新袍子,也是皇贵妃的赏赐,不着装出席是冒犯,也是犯规矩的。可是如今是不可能再变出一件一模一样的了。
大家都有点慌了神。这时候,我们的薇薇女侠站出来,鼓起勇气说:“殿下,所幸这袍子上只有五条龙,总共二十个龙爪子,且不是很大,奴婢刺绣尚可,奴婢知道小玉也不错,不如二人在隐匿的龙爪上绣朵小云纹,一个时辰可以补完。”
非白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
这件事我同非白都不想张扬,于是我同姽婳、小玉、薇薇一起找着了同色的经线,然后商定大小尺寸,一人拿半幅袍子补了上去。我同姽婳撑着火烛为她们照着,等在外面多时的青媚和齐放见我们没有出来,便进来请示。我便向他们解释了一通,青媚皱了皱眉,冷声道:“皇贵妃这一着棋真狠。”
齐放背着手像大丈夫,道:“你又不善缝补,还不快帮着主子照亮火烛。”
我们那不可一世的青王横了他一眼,却乖乖地从非白手上接过烛火,而齐放从我手上接过烛火,我和非白从人堆里抽出,着吴如涂到前面同史庆陪打声招呼,就说这几天下雨,马车陷泥地儿里了,马上便到,请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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