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庭郁收敛起了之前的种种调侃促狭,神情严肃起来。
“馋哥,小东西来历不明,又什么都不肯说,当真没问题么?”
纪寒食:“……”
“庭郁,他只是个孩子。”
“‘只是个孩子’?当初你捡那只狐狸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说的?后来呢!吃过大亏还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还乱捡!万一这次捡回的又是个大麻烦呢?”
纪寒食:“庭郁你……你这脑瓜子里,为什么一天到晚考虑的都是些九曲十八弯的事情啊啊啊!你还年轻,没事别天天闷在屋子里瞎捉摸,多出去逛逛交交朋友呀?”
庭郁:“呵,我能不想多么?”
“你整天傻乎乎!我再不多精明点,咱月沼不得给外人欺负死?”
“……”
“要不是我,你好容易得来的那颗夜明珠,是不是就险些被猴王三言两语给骗走了?鲛宫宫主送的暖玉绶带,蝶夫人给的仙草,哪次不是有人说得可怜点你就傻兮兮就要送人?当年山洪暴发,要是没有我……”
纪寒食赶紧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对对对,庭郁最棒,庭郁最厉害!”
“你知道就好!”
庭郁瞪了他一眼,叹道:“不是我要说你。馋哥你这人吧……别的都好,就是心肠太实。”
“像那只忘恩负义的狐狸,撇下你一个人自己逃,害你被白狼太子险些咬死,你还整天记挂着他在狐族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像你这样的性子,只怕是都被狐狸卖了还要帮狐狸数钱,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纪寒食:“……”
“庭郁并非存心挑拨离间,全是为了你、为了月沼——就馋哥你屋里头的那孩子,我看心思极重,并不比坏狐狸少!你可千万当心了,说不定那也是只幻化了的小狐狸,跟那符厉一模一样的狡苛,到时候暗地里阴你!”
人在屋里乖乖坐,平白锅从天上来的夏长泽:“……”
……
其实,外面两人根本站得离竹屋还有段距离,说话声音亦不大,按理说屋里听不到。
但怎奈天界小太子是个顺风耳。
透过漏风的小竹屋,直接听得一字不漏。
……这不是挑拨离间,什么还叫挑拨离间?
哼!
夏长泽是之后才知道的,那个上来便用读心术“招呼”他的冰眸青衣少年,便是“月沼神医庭郁”。
卧床不起的日子里,纪寒食曾自豪兮兮地不止一次地念叨起过他。
说那是他一手养大、引以为傲的大徒儿。说是人又聪明又能干还很会读书,悬壶济世又心地善良,深受邻里百姓信任爱戴。
弄得夏长泽一直觉得应该吧,该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翩翩美少年,结果在见过本人之后,呵呵,呵?!
美则美矣,可惜不过是个干瞪眼又没礼貌的破蛇妖!
医术还极差,每次扎针都弄得他生疼,疼得他想嚎!
还有,哪里聪明伶俐了?
怎么想的,竟会猜他是只狐狸所化?
他云锦小太子仙气飘飘,哪里像只大尾巴骚狐狸了?
……
自打“神医”庭郁回月沼后,纪寒食就不再叫之前那个半吊子的毛脚大夫筵晟过来看诊了。
而是每次都叫“医术超群”的庭郁过来。
庭郁每次来,倒是还都真的会各种望闻问切一番,然后开出各种各样的大补方。
但近来夏长泽真的是……
宁可那个医术稀烂、身为竹妖连竹子都能养死的筵晟大哥能继续给他瞧伤,就算瞧不好也没关系!
总比这个庭郁好!
他是真的怕了这个青衣的蛇妖。
那条蛇整个人……不,整只妖!从头到脚,从神态至气质,都明明白白散发着“危险”二字。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分明就是月黑风高夜、磨刀杀人前才有的眼神!
将夏长泽一夕打回当年云锦宫那种每天每夜担心被人下毒谋害的鬼日子——
喝这人开出来的大补方,岂不是要日日夜夜命悬一线?
人都是带相的。
皮相再怎么生的好,有着这般阴毒狠戾的眼神也绝非善类。
所以真的不明白,如此妖邪,纪大哥怎么就看不出来?
……
纪寒食每天按照庭郁开出来的补方认真煎药。
每次都是黏答答、黑乎乎的一大缸。
那种浓郁的苦味简直能绕梁三日,让人不忍猝闻,何况喝呢?
一想这玩意儿那么苦……小不点居然天天都要喝!
惨!惨惨惨!
于是喂药时,月沼老大哥总会大义凛然地跟家养的小东西“有难同当”。
给小东西喂一口,自己也抿一口,苦就苦!有罪一起受!
于是乎,日常一起被苦得皱起脸,一起被呛得“咳咳咳”,吃完一起泪汪汪开千化姐姐送来的小竹筒,倒甜甜的粽子糖吃。
搞得云锦小太子每次被喝药,心路历程都极其复杂——
明明药苦得他怀疑人生,苦得像是在无端受刑。
可是,每天又总会暗戳戳有那么一点期待。
或许,只是为了不断地确认,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但愿意不求回报地养着他、还陪他一起吃苦。
又或许,只为了能在苦尽之后,依偎着一起含一块甜甜的粽子糖。
吃过苦的人,都会对这种先苦后甜的滋味弥足珍惜。
当然,现实一点来说,纪寒食肯陪他一起吃药,无异于救他小命!
怎么不是呢?
看到自家师父每天这般喂药,就算那个蛇妖庭郁就算心存歹念,怕是也不好在药里放些乱七八糟东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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