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的左手自平安京回来便有些迟钝。
刚回来时她没能及时发觉。因为跨越时空被阻隔的束缚力和恶心感在她从时空隧道落入本丸的那一刹那重新淹没了她。李清河这时才真正明白, 之前她一直毫无所觉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感叹着贺茂保宪鬼神一般的占卜能力,等到她勉强适应重压时后知后觉发现,手指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在她救下初云,将两个审神者和其他付丧神带回本丸后, 原本只是不听使唤的手指就没了知觉。
并且,丧失感迅速蔓延至手腕, 直接废了她整只左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有什么重量从四面八方压向左手,使以往可以随心所欲控制的手指挣动困难;又像是手变成了别的什么——石膏、泥土、石头之类的东西,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 却又感觉不到血肉。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是这种感受。
李清河端详着自己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异样的左手,突然想。
她的手真的还在吗?
“怎么?”旁边在整理行装的鹤丸国永瞥到李清河的动作,问:“范围扩大了?”
李清河放下手, 藏于袖中。
“暂时没有。”她说:“还算稳定。”
作为最早发现李清河的异状的付丧神, 打从那一刻起鹤丸国永的眉间就没松开过。那双暗红的眼睛凝结暗沉,令人难以捉摸他的思绪。黑色的鹤皱眉盯了一会那只袖子, 烦躁地抬手抓了把头发, “如果你还要做你准备做的事, ”他说:“只会更严重。”
李清河有点讶异,她挑眉看向拉着脸的黑鹤,看到对方阴沉沉瞪过来的样子突然想笑,“这次不骂我不珍惜自己了?”
“骂了你, ”鹤丸国永移开目光, 绕过李清河停到门口。障门敞开着, 能从较为昏暗的屋内清晰看到对面后殿付丧神们忙前忙后的景象。
“你就能停下吗?”
显然不能。
“所以……”李清河的视野中,鹤丸国永的侧脸对向她,门外的阳光洒在他另半张脸上,光暗在他的鼻梁到唇间过渡交织,高处愈亮,低陷越暗,这个贯穿她整个生命线也被她所延续的神明此刻如同一座雕塑,“为何要骂你?
“不是第一次了。”他语气平淡,“明明我就能保护你,你却从来不听我的。你大概永远都不会听我的话的。没关系,你随便做,我会保护你的。”
从未有过的表情,罕见的平和,听不出责备,甚至像是自责,反倒让李清河说不出话来。
“这一点我早就有觉悟了。”鹤丸国永似乎是叹了口气,从僵硬的雕塑软化回李清河熟悉的黑漆漆,“你总是想做舍尽一切的英雄,即使你还无法承受做英雄的后果。”
“准备永远都做不完。”李清河笑了笑,“直到事情真正发生了,人才能想出最全面的准备吧?像变成神明这种事……”
她微微垂了眼,角度的变化,使本来平淡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些惆怅和阴霾。
“……谁都不可能做好准备吧?”
“你说什么?”狮子王闻声转头,对笑面青江一歪头,“什么准备?”
“我说这个啊。”异色瞳的斩鬼之刀无奈地指了指正在慷慨激昂说话,主要表达忠心顺便阵前鼓舞的压切长谷部,“长谷部君的热情都快烫死我了……这种事怎么准备啊,又不是一回生二回熟——”
热情烫死什么的……一旁的堀川眼神复杂,他甚至有点敬佩这个人了。
到了这种时候,笑面青江先生还有心情说有颜色的玩笑吗?
“笑面青江!”敏锐的打刀一下就看过来了,那双紫色眼睛一瞪,向小声吐槽的笑面青江“噌噌”发射刀子,“你有什么异议吗!?此诚危急存亡之时!稍有不慎行将差错就是粉身碎骨!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格外恪尽职守!主公需要我们!还有……”
又哇啦哇啦讲了一堆。
“我说……”笑面青江的背都恹恹地塌了下去,“长谷部君……”
“还不够!”压切长谷部握拳,“拿出气势来啊!抬头挺胸收腹直背垂手并腿!”
笑面青江:……
付丧神们:……
明石国行:“啊……有种被太阳暴晒好几个小时的感觉。”
髭切:“我懂,年轻人就是小太阳……突然有种想射日的冲动呢……”
一期:“髭切殿下,请冷静。”
压切长谷部:“气势呢!这样怎么能赢!都给我拿出觉悟来啊!!!”
“长谷部殿下,”站在旁边的一期一振笑得有点勉强,他伸手轻拽完全陷入热血的付丧神的衣袖,低声劝道:“只是去参加审神集会,还没到要战斗的事态呢……如果太有气势的话,是不是容易打草惊蛇呢?”
沸腾起来的主命长谷部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直接僵立当场。
“……哎、哎?是、是这样吗?”
“哎?”看着茫然的压切长谷部,一期一振也愣了。
……这人竟然完全没考虑过吗?
“长谷部君。”笑面青江叹了口气,“放松,别这么慌张。”
没想到连一向对主公相关的事情非常敏感且沉稳的压切长谷部都浑浑噩噩的。这振以斩杀鬼魂而闻名遐迩的刀脸上表情散漫,思维却无比清醒冷静。他想,大概很多同僚都是这种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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