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贞和宜珍虽是奴婢, 自打出生以来,还未受过这般罪, 两个娇娇弱弱的躯体, 各捱了二十杖,直打得皮开肉绽, 鲜血淋漓。还好汪又兴机灵,偷偷摸摸出来跟人耳语了半句,执刑的人杖下留了几分力, 才没有伤及筋骨, 仅是皮肉外伤,但饶是如此,两人也承受不住, 十杖之后, 便双双昏死过去。
待冰轮走了, 众人手忙脚乱将她们抬回房内, 莲真也不管什么主仆有别, 要跟着进去, 横波忙拦在前面,跪下哀求阻止:“主子, 您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本就虚弱,现在手上又有伤, 您还是回房歇着罢, 这里自有其他人精心照料。”
莲真脸上泪痕未干, 木然道:“都是我害得她们这样。”
横波道:“主子千万别如此说,奴婢等伺候不周,本该责罚,殿下已经是心怀仁慈,手下留情了。”
刚说得这几句,却见汪又兴又匆匆回转,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先向莲真请了个安,陪笑道:“这些是极好的治伤化瘀的药,给宝贞姑娘用了,会好得快些儿。”
莲真冷笑道:“你主子打了人,现在又来做好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汪又兴神情尴尬,低声道:“姑娘,这药不是殿下差奴才送来的,是高总管的意思。”
莲真心里原不想接受这药,但终究是担心宝贞和宜珍的伤势,呆立片刻,朝横波点点头,横波连忙从汪又兴手里接过那药匣,道:“多谢汪总管。”
汪又兴低语了数句,告诉她药的用法,哪些内服,哪些外敷,又向莲真躬身行礼,这才退出。
天色渐渐暗了,府中到处开始掌灯,院中一片肃静无声,气氛十分凝重。莲真回过头来,见门前石阶下,里外回廊上,所有丫鬟婆子垂手侍立,面上惊惶之色未消,尽皆望着自己,心下顿觉有些不忍,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会儿觉着有些饿了,去叫厨房传些饭菜进来罢。”
众人大喜,“呼啦”一声全部跪下,感恩戴德的齐声道:“多谢姑娘怜恤!”
却说霍牧当日败了之后,霍凛便把他软禁在将军府,随侍在旁的,只有原先将军府的大管家霍有忠一人。自此以后,霍牧呆在一所小小的院落内,与世隔绝,对外间之事,一概不知,最初还能装做无事,泰然度日,但过了月余,也没半个人来看望,或从守卫嘴里得到半点讯息,霍牧便渐渐有些沉不住气,每日里大嚷大叫,只要见冰轮和霍凛二人,冰轮听得霍凛禀报,便命将尼泊尔阿姬波蒂公主和霍潼母子送到他身边,有了爱姬娇儿相伴,他心中慰藉不少,虽偶尔仍觉烦闷暴躁,但毕竟能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霍凛称帝,跟冰轮商议过后,又把他们一家几口迁入宫中,安置在慈寿宫内,所需用度,皆优厚供给,只是派御林卫严加看守,不许踏出大门一步,也绝不允许与任何人相见。霍凛还有意让人透露自己登基的消息给霍牧,霍牧觊觎帝位已久,生平以此为念,没想到最后成了阶下囚,自己最不疼爱的那个儿子,反而登上了帝位,也不知是何种心情,郁郁了数日,到底是想通了,无论如何,自己总是霍凛的生父,他当了皇帝,自己理所当然便是太上皇了,心里顿然燃起一丝热切的希望,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日盼夜盼,仍是没盼到有人过来宣读尊他为太上皇的旨意,不免灰心失望,还好阿姬波蒂软语安慰,方才好过了些。
这日一家三口用过早膳不久,霍牧歪坐在宽大的椅内,长吁短叹,阿姬波蒂如往常一般,坐在地毯上,依偎着他,右手轻抚着他的膝盖,神色极是温柔,嘴里呢喃着什么,霍潼此时不过六岁多,天真贪玩的年纪,哪知父母的心事,跪坐地上,手里拿着两个银小人儿,一匹玉马,在那玩得正起劲,霍有忠躬着身子,在一旁小心照看着他。
外边突然响起侍卫的声音:“参见长公主殿下。”
殿门随即大开,泻入一地的阳光,突如其来的刺眼,霍牧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眼睛,再慢慢放下,与进来的人打了照面,不禁惊呆了:“你。。。。。。你。。。。。。”
冰轮见他眼睛只望着自己身上的龙袍,不禁笑了,露出一口细白的银牙:“你可别误会,当皇帝的是霍凛,我知道你渴望穿这身衣服已经很久了,所以今儿特地穿来给你瞧瞧。”
阿姬波蒂公主和霍潼从未见过冰轮,母子俩望着面前美丽而极具威仪的陌生女子,都有些怔怔的,霍有忠却“扑通”一声跪下来:“奴才见过大小姐。”
冰轮仿佛没看见他们,缓步上前,面上笑意加深:“嗯,好久不见,现在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父皇’了?毕竟太上皇那也是‘皇’啊!”右手轻拍脑袋,眉头忽然微微皱起:“差点忘了,霍凛还没有下旨封你为太上皇呢,是我的疏忽,可对不住了。”
霍牧见了她,反而心定下来,也不理会她话语中的讽刺,问道:“霍凛呢?他在哪儿?”
“他么?他可不想见你,男人嘛,总不比女人心软,你是男人,应该深知这一点,不是么?”冰轮语气轻飘飘的:“不过你放心,等你死了,他总会来见你,到你灵前做个孝子的,太上皇的尊号,你最终也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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