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岳雁面上不动声色, 内里猛地一慌,碧纱橱内这张床从来都是她用的, 以前征战回来身上伤未好全, 为图方便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瓶药罐都放在床边的暗格里。后来伤养好了也没把那些药挪位,一来是方便使用, 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对她的保命药动手脚。
惯性使然,药在床边,她上药自然也就在这张床上, 断没有抱着药跑到外头上的道理。关键是她在妻子床上上药没问题, 湛金在将军夫人床上上药这就有点不太对了,危岳雁总不能说湛金在这里上药也是习惯成自然吧,不管什么说法总觉得怪怪的。
“我的药都在床头的暗格里, 拿到外头实有不便, 从前一个营帐里吃穿惯了的, 就没想太多。”危岳雁只好半真半假的扯着, “这事是我不对, 我这就让人替夫人换床新被褥。”
凌秋泛看着危岳雁叫来丫鬟忙里忙外的样子, 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取来一把素纨扇,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眼角余光瞥到桌上的摆设, 发现自己的口脂也被人动过。坐过自己的床,又动了自己的口脂?这是什么操作?
危岳雁指挥着丫鬟进进出出换被褥,时不时拿眼睛偷偷观察自家夫人, 见夫人坐在桌边扇扇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夫人已经察觉的异样。她幼时贫寒, 后来随军打仗那么多年,从没用过这些脂呀粉呀的,即便后来官拜三品,也不曾对自己的面容上过心。一些想要巴结的人起初也会送上些燕支罗黛,可后来逐渐发现送那些玩意还不如送雕弓宝刀合危岳雁心意,便也再没人送。
所以,危岳雁是压根不懂这些玩意的,她能够精准找到口脂,也只是因为天天看凌秋泛梳妆知道口脂是红色的而已。找口脂时她自以为将所有瓶瓶罐罐都复归原位,但她不知道的是,姑娘家的口脂又岂会只有一种颜色,瓶罐无差别的情况下搅乱摆放顺序,外表看起来无差,内里的玄机可是天差地别。
“将军,你过来。”凌秋泛凉凉道。
危岳雁听着这声音,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凉凉的,但是她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不安,面上轻松的来到梳妆台前,“夫人何事?”
凌秋泛一指台上的一排口脂罐,“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涂脂抹粉了?”
危岳雁没料到凌秋泛居然会发现这个,一时诧异,凌秋泛见危岳雁不语以为她又想解释什么,干脆自己将那些口脂罐子一只一只打开,依照原先的顺序排了,点给危岳雁看:“我原先的顺序是这样的,怎的出门一趟就变样了?将军该不会是想说是屋里闹了耗子,才打乱了我的口脂吧?”
“……”危岳雁看着那一排口脂,根本分不出这些颜色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红色吗!只能硬着头皮认了,“今日气色有些差,就……就上了些……夫人若是嫌弃我带夫人再去买些新的?”
凌秋泛霍的站起身来,扳住危岳雁的手腕一下把袖子撸/上去,懒得再同她废话,直截了当问:“伤在哪?”
危岳雁心惊肉跳,“别别别,夫人轻些我说我说。”接着坐到床沿边,极小心的掀开袖子,露出已经用绷带裹好的伤口。这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在被发现之前就已经处理好,她可不希望那么狰狞的伤口被凌秋泛看见。
“……这不是,上回在枯井底下受的伤吗?”凌秋泛虽然不通武艺,但也不是傻子,“这么久了还没好?曲大人和你同时受伤同样贯穿手臂,怎的她好了你却还伤着?”
“我……我中的那支箭带了毒。”危岳雁这一次说的倒是真话,只是那支箭上的毒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毒,而是和地宫里蔓延在空气中的尸毒气产生反应后生出的毒。当然她不打算对凌秋泛解释这些,平白害人担心。可她忘了,凌秋泛并非对这些毒一窍不通,三年前凌秋泛可是为了她的尸毒,读了大量医书古籍。
“大夫怎么说?”凌秋泛眼中神色明显在看到伤口后柔和下来,她知道以危岳雁的身份定会遍寻名医,金陵人才济济,没有放着大夫不看的道理。
危岳雁本来还有些心虚,听凌秋泛这么一说不知怎么就定了心,“大夫给我配了药,这毒需慢慢清理,一个月后便能好了。”其实她哪里寻过大夫,因为怕凌秋泛发现,加上三年前自己中这毒时吴郡的名医都称此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也没抱多少希望。只是现在凌秋泛问起来她也终于有了搪塞过去的理由,同时也是害怕如果说没有找过,那凌秋泛一定会安排大夫入府诊断,届时凌秋泛若是问起那些大夫此毒来源,自己一定会穿帮露馅。对于三年前的身份,她还是有些害怕被凌秋泛知道。
因为三年前对于她来说,是蜜糖亦是□□。她原以为是两厢情悦,却不想凌秋泛早有心上人。现在好不容易把夫人的心稍微争取回来一点,她可不想因为三年前的事和人前功尽弃。
“大夫来过,我为何不知?”凌秋泛又问,只是这一次她话刚出口便是一顿,整个身子转向危岳雁,向来清冷的眸子柔的将要滴出水来,“你怕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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