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站让戴笠的军统给端没了，丁重杉不敢、也没那个胆量往上报，即便报上去了，指望局高层那些食肉者为他和那些死去的弟兄出头，那是想都别想。
就算丁重杉完全占理，面对军统和戴笠，不管是陈果夫陈立夫兄弟还是朱家骅徐恩曾，这些人最多也就像秦王所说的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这有何用？能慰死者之灵还是能让情报站的几十号人去安心地投胎？
如果戴笠把他暗中给日本人透露消息的事爆给了中统局，或者不需要军统局的人再出手，陈氏兄弟就已经让人把他给剁了，怎么着清理门户也要比以头抢地的布衣之怒高尚和好看许多。
至于日本人——
从跳进粪坑那时起，丁重杉就把日本人和戴笠、邱志坤并列，成为一群王八蛋！
不过二十多人的一个小队，竟让人给逃了回来，还都毫发无损，大日本帝国的皇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饭桶和废物？早知如此，他给日本人透什么消息，把嘴巴再张大一点，再使把劲，把那口咽不下去的气给咽下去，也好过跳进粪坑去逃命。
只能逃！
逃向何方，未来又以何为身，所有这些丁重杉都没有去想过，直到遇到了江海。
如同那些破落文人在通俗小说中编出的狗血情节一样，他逃到了武汉，几个小流氓在武汉一条阴暗的小巷里要对他实施抢劫，然后江海出现了，在丁重杉面前扮演了一次通俗小说里才有的英雄和侠客，之后又带着他投奔了黄卫军。
江海为什么要投奔黄卫军又为什么离开，丁重杉一无所知，但江海带他落脚的黄卫军却让丁重杉看到了希望，如果他能说服黄卫军弃暗投明，归顺重庆——一支人数过万的精锐部队，别说是陈氏兄弟，就是委座都得对他另眼相看！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获得他想要获得的一切，比如，邱志坤的脑袋！
寒意褪去，仇恨消散，吮上一口散发着氤氲气息的茶水，丁重杉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说服黄卫军回归重庆的可能性……
此时丁重杉的脑海中，曾经让他生出警觉和后悔的那个少校已经不在，就算沈言现在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依旧不会在丁重杉的心中激起波澜。丁重杉的记忆里，“沈言”是陌生和从未曾出现过的，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在军统局的督察室里有一个叫沈言的督察。
沈言却是知道丁重杉的名字，知道他是中统局随应站站长，但也仅仅是他的名字，丁重杉的样子，沈言从未见过。
出于保密的需要，邱志坤带人端掉丁重杉的情报站的时候，沈言和甄别小组的其他成员都没有出现，而当他们出现时，丁重杉和情报站里的所有特工都已被邱志坤送进了那个所谓的“密室”。
已经意识到自己在黄卫军里名头太响并且露脸的次数太多，沈言和余世杰在王祥龙处吃过午饭之后，就直接回到了那个小院里，没有出席下午熊剑东在司令部召开的会议，只是告诉孙亚梅，如果熊剑东派人通知，就让她代表自己去参加。
整个下午，沈言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对这次行动和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梳理，找出问题和存在的不足，更多的，则是为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思量对策。
可想了一个下午，除了脑袋里装满了乱糟糟之外，他什么对策都没想出来。
不同于冬日，夏天的饭点稍不注意就会溜过去，直到孙亚梅端着从军官食堂打来的伙食敲开他的房门，沈言才意识到吃饭的时间到了。
“谢谢。”沈言道谢一声，接过孙亚梅递上的饭菜。
“不客气。”孙亚梅道上一声，然后问沈言道，“长官，我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吗？”
听孙亚梅这样问道，沈言这才想起自己对孙亚梅有过的交待。把饭菜放到桌上，沈言指了指床和放在床头的那张椅子，“你随便坐。”
孙亚梅有些拘谨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言一边吃着饭，一边问孙亚梅，“下午司令部的会议，他们有没有通知你参加？”
孙亚梅点头，“是闫参谋通知的。他本来是准备来敲长官门的，被我拦住，我把长官的交代告诉了闫参谋，他就让我参加了。”
“会上都说了些什么？”
“我做了一个会议记录，在我房间里，我过去给长官拿。”
“不用，你就给我说说重点。”
“那我就先说和长官有关的——”
“还跟我有关系？”沈言有些惊讶。
孙亚梅点头，“熊剑东在会上宣布把黄卫军原来的军法处改名为督察室，督察室主任一职暂时空缺，副主任一职由长官出任，军衔也准备提请升至上校。”
只是一想，沈言就想明白熊剑东这么做的意思。不管是“沈督察”还是“沈上校”，这两个称呼都和他在军统里的称呼吻合，用专业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不能清除那就将它模糊掉。显然，熊剑东对沈言的处境是一清二楚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显示了熊剑东对他这支部队的掌控能力。
“还有什么？”沈言继续问道。
孙亚梅说道：“熊剑东另外设立了两个室和一个中队。两个室分别是，情报分析室和对外联络室，情报分析室的主任是闫参谋，对外联络室主任熊剑东是准备让我来当的，不过我说要考虑一下，暂时还没答应，那位置现在还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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