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岂能不明白成忠和谢天临看向他的目光里,那些不加掩饰的含义。
受训青浦班和聪明与否是没有关系的,能一个人在上海这种日伪势力极强的沦陷区活这么久,如果袁伟连成忠和谢天临看向他的目光是怎样一种意思都看不出来,大上海又怎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事实上,在步高里沈言住的那栋楼里,在看到被发现的窃听器时,袁伟首先想到的不是76号、不是特高课,而是自己人——军统重庆本部!虽然他根本没认出那些窃听器究竟来自哪一方,但他依然能够用直觉去肯定。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直觉,他才能在上海这个危险重重的地方,一次次逢凶化吉。
想到重庆本部,袁伟很是容易的就想到了六号沈言在苏州河南岸的行动,想到了行动中使用的那些人和枪,想到了他自己……
尽管范记林、杨勇军的那支土匪队伍现在已经被国军收编,可当初这支队伍是怎么找上他的,袁伟却很难说清楚,那些如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根本经不起本部那些审查专员的推敲的。
一条罪一个人担和两个人抬是不一样的,沈言来自本部,人脉名望绝非他所能比,所以在对看到的窃听器展开联想之后,袁伟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水搅浑、一定要把自己和沈言绑在一起,唯有这样,他才能够在未来的审查中过关。
这就是袁伟在汇中饭店的大厅里,对沐子钰有那样一番问话的缘故。袁伟眼中,沐子钰就是沈言的软肋——抓住了沈言的软肋,还怕将来的某一天沈言会丢下他,一个人逃命?
不过可惜,沐子钰虽然是沈言的软肋,却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至少现在。
路灯下,成忠和谢天临的眼神让袁伟有些胆颤心惊。强自镇定之下,袁伟没有让自己的两条腿去颤抖,脸上的伪装又将他惨白的脸色给掩盖了过去,淡若清风、从容不迫这一类的形容词这一刻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袁伟,成忠很是佩服的说道:“看不出来,袁长官还是挺沉得住气的,在下佩服!”
对自己的这个昔日同袍,成忠说不上好感,但也谈不上恶意,早已对军统有了厌倦之心的他,即使袁伟官至将军,他也不会对他生出任何的羡慕来。但在这一刻,他的“佩服”二字却是由心而发,很是真诚。
抽上一口烟,袁伟扫了眼成忠和谢天临,说道:“两位的意思是是我把本部的人招来的?”
成忠回应道:“我们没说,是袁长官你自己说的。”
掸了掸烟灰,袁伟冷笑一声,“成上尉,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次本部的监视和沈长官六号的行动无关?”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成忠问道。
“如果你知道,就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一旁的谢天临这时突然插嘴,“袁长官是说那些枪,是吧?”
袁伟心头“咯噔一下”,谢天临的话让他意识到,六号行动中的用枪沈言能够找出一个合理的来源,沈言要想撇清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他想要和沈言捆绑在一起的愿望是根本不可能去实现的。
意识到这里,袁伟膝盖一软,要不是他手伸得快,一把将边上的铁索抓住,人只怕是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袁主任,你这又是干什么?”沈言明知故问。
袁伟直起身来,哭丧着脸,对沈言说道:“沈长官,兄弟我好歹帮衬过你一回,看在这一情分上,你可别撇下兄弟不管啊!”
走到袁伟身前,搂住袁伟的肩头,沈言说道:“袁主任,你要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只要和 我沈某人一起打过鬼子,我们就是兄弟,兄弟是不会抛下任何人的。”
说完,沈言又看向了成忠和谢天临,叱道:“我让你们来是帮忙出主意、想办法的,不是让你们落井下石的。这次饶你们一回,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两个交出去,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成忠、谢天临两人各应上一声。
“好了,事情你们都清楚了,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
“沈长官,这次我们面对的可是上面——”谢天临小声提醒一句。
袁伟接口,口气凶狠的说道:“上面又怎么样,就随便让他们来斩?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咱们总不至于连泥人都不如吧。”
一个“咱们”,袁伟就将沈言三人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成忠张了张嘴,见沈言没有吭声,又将嘴给闭上,谢天临见状,更是不发一言。袁伟在扔出那句狠话之后,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也只能闭上嘴,和成忠、谢天临一道,向沈言看去。
见三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沈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大家也都有事要做,我就不为难你们了,你们也歇息去吧。记得多长点心,回去的时候多想想该怎么办。还有,老袁和成忠上尉,车上我和你们说的那些,稍后你们可以说给谢天临上尉听,但仅限于谢天临上尉,窃听器的事情,除你们之外,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
听沈言这样说,谢天临向袁伟和成忠两人看了看,嘴张了张,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谢天临的表情落在了沈言的眼里,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吩咐道:“成忠上尉,明天你把袁主任送到贾树超组长那里,然后来饭店,我们一起到董组长那里去看看,记得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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