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卡第公寓是由法国一家金融机构万国储蓄会投资所建,属法方资产。公寓位于贝当路,公寓的另一侧则紧挨着汶林路,沿贝当路前行六十米左右,便是贝当路和汶林路的交汇处。
在诸如礼查饭店、华懋饭店、汇中饭店,华尔道夫酒店等等这些上海最顶级的饭店纷纷易主到日伪之手以后,毕卡第公寓对在上海的外国人来说,算得上是一处安全的所在。
来中国准备发一笔战争财的瑞典人安德森就住在这里。
吃过早饭,离开一粟街那个虽简陋却温馨的临时小家,沈言就直接驱车来到了这里。
白人从来都是高傲的,即使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像沈言这种既非白人又非住户的人想要进入毕卡第公寓也是没有可能的,除非得到公寓里的住户的邀请。好在沈言早有准备,事前已经收集了一些安德森的资料和与安德森有关的情报,诸如长相、身份背景、近况等等这些,自然也少不了安德森在毕卡第公寓的住宅电话号码。
离毕卡第公寓不远的一处路边电话亭,沈言把车停在了边上,然后下车进入电话亭,拨出了安德森的公寓电话。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电话都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沈言只得驱车来到毕卡第公寓,看能不能寻机进入到公寓里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一点上,中外都是一样的。在给了看门的白俄人一张钞票之后,白俄人带着沈言进入到公寓里面,找到了安德森的住处。
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正好有一个住在公寓里的外国青年从此经过,沈言便上前打听。
外国青年会说汉语,对中国人也没有成见,知道了来意之后,这外国青年耸了耸肩,说道:“朋友,你来晚了,安德森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对不起,请问一下,安德森有没有说过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朋友,他回瑞典了,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回中国了。”
“谢谢。”
道谢一声之后,沈言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毕卡第公寓。
人虽然离开了毕卡第公寓,可沈言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没有了具体任务,沈言第一次感觉到时间是如此的无聊。
无聊的时间,沈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着时间能快点过去。
天依然在下着雨,忽大忽小,没有停止的迹象。对沈言来说,回一粟街是他现在唯一可去的地方,可没有沐子钰在的那个地方,回去和不回去是没有区别的。
车,走走停停,在上海的马路上,在这样的雨中。
可不管是走还是停,也不管是在抽着烟,还是在望着雨或者某物发呆,沐子钰在饭桌上与他说过的话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如果我必须离开上海……”
第一次,沈言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带走,被沐子钰带走了。
很久很久,从思量中醒过来的沈言终于下定了决心。
尽管沈言很是不舍,但沐子钰却不得不走,她只能离开上海,和纪律无关,因为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尤其对一线情报人员来说更是如此,一味的墨守成规,只能死得更快……
时间在沈言的焦急和千呼万唤中迎来了它在一天中最后的时光,雨中的黄昏里,之前在不觉中把车开出距离一粟街很远的沈言,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将车开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向一粟街他和沐子钰的家赶了回去。
看到家中那盏在黄昏中升起的显得有些昏黄的灯,沈言那颗充满胆怯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到门前,轻敲。
门打开,现出了门后面的沐子钰,一如既往的娇美,一如沈言心中的思念。
“你……回来了。”看到了沈言眼中的滚烫,沐子钰很是羞涩的回避着。
没有回音,很是粗重的呼吸,那呼吸和目光一样灼热!
回身,把敞开的门给掩上。
门,在沐子钰的手中被闩上——手在颤抖,心在颤抖,连呼吸也在颤抖!
“你……你……听我说……”
沐子钰不敢回身,身后的目光太滚烫,身后的呼吸太灼热,她不敢去面对!
如罗马人在面对强大而野蛮的高卢人时一样,罗马城守不守得住并不取决于罗马人,它取决于高卢人心中有着怎样的雄心和梦想,并且,当罗马人其实并不想抵抗的时候,罗马城只会陷落得更快!
没有抵抗,罗马城瞬间陷落……
劫掠、杀戮,这是每一个陷落之城都必须去经历的的一个过程,这是胜利者的狂欢!
一粟街,曾经的阳记成衣铺,罗马城在这里陷落了……
雨下了三天,罗马城也陷落了三天。
……
清晨的阳光跃动着色彩,将它的视线伸进千家万户的时候,以往已如早起鸟儿一样已经开始了鸣叫的沈言还在沉睡。
沐子钰却早已经醒了过来。
凝望着沉浸在睡梦中的沈言,沐子钰的目光有些痴痴的,如果此时上天能够让她去实现一个愿望,她的愿望就是,就这样……一生一世!
到这一刻沐子钰才明白过来,她曾经的婚姻其实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感激——一种对将她引上革命道路的那个人感激!那样的感激使得他成为她的丈夫,而她真正爱的人,此刻正在她身边酣睡,被她痴痴地看着。
痴痴的目光中,泪,却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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