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瓦钵里的卤味少了一大半,三人伸筷子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尤其是丁重杉,有了油水的衬垫和油腻的滋润,他又重新找回他以往的斯文来。
而石建和彭万林,斯文在他们身上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酒精的作用下,那种假装出来的斯文根本经不起酒精的轻轻一揭,如同人一到危难时总会显出自己的本性来一样。
有局外人“杨特派员”的分析,石建和彭万林两个人现在都已明白过来,林之江所谓的奉李士群之命刺杀熊剑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两个人都被林之江拿去做了枪使。
只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告发林之江吗?告发林之江他们就不用死了吗?
当然不会。
就算两人告发成功,他们最多也只是把林之江拉下水而已,甚至能不能将林之江拖进水里都存在着变数。所有人的眼里,现在石建、彭万林一群人就是一群疯狗,疯狗的特性是逮着谁都咬,因而不管是谁,都要对两个人告发林之江的话打上问号,不过是问号的多与少而已。
并且,林之江敢把石建小组当枪使,就不会不留后手,或者林之江正等着两人跳出来告发他也说不一定。
告发林之江,只会让石建和彭万林死得更快。
这就是丁重杉给石建和彭万林两个人做出来的分析。这分析让两人信服。
丁重杉所以要做出这样的“分析”,是因为告发林之江除了让现在的藏身位置暴露得更快和更彻底之外,实质上的好处一点都没有,并且还要将他给捎带上,这是丁重杉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
一番“分析”只是暂时打消了石建和彭万林两人向李士群告发林之江的念头,而这念头又会在何时复燃,丁重杉却是不知道的。也许永远都不会,也许就在下一刻……让人胆颤心惊!
肮脏的环境、猪食一样的一日三餐、还有石建、彭万林带来的胆颤心惊,让丁重杉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特派员,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不能老窝在这儿啊。”一杯酒下肚之后,石建开口说道。
彭万林在一旁帮腔,“是啊特派员,这里再好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地儿,再是有恩与人又能怎样,久住不是客啊!”
“是啊,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久了,一直在一个地方待着,确实太危险了。”丁重杉嘴里也是在附和。
可在心里,丁重杉却在叫苦不迭。
地方丁重杉当然准备的有,狡兔三窟这个道理丁重杉岂有不知的道理。只是准备的那个地方是丁重杉拿来应急的,并非用来一直常住的,而且三天两头的挪窝,再多的窝也都有用完的时候,再勤快的兔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石建和彭万林话里的意思,丁重杉也听出来了,挪窝是假,问出路才是真。可问题是,他要是能知道出路在哪儿,他也不会一直待在这儿了。
当然,这话丁重杉是决计不会说的,说了,就会现出他假冒特派员的原形来。一旦让这些人知道他这特派员是假冒的,是烹是炸,就得看他们的心情了。
“特派员,不如我们先撤出上海,撤到国统区去。在国统区休整一段时间,等到上海这边的风声小了,我们再回来,反正重建‘苏沪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石建提议道。
丁重杉被石建的提议吓了一跳,这提议简直就是让他把脖子往绞索里套!
上海虽有军统、有中共情报人员,可上海终归还是日本人的天下,只要躲开了日本人和特工总部的人,他就是安全的。而一旦他离开了上海,他要躲的可就不仅仅是日本人和特工总部的那些人,还有中共的新四军和游击队,还有“国军”——有戴笠的制裁令,“国军”对丁重杉来说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有“国军”在,国统区和丁重杉的距离更是比天堂都还遥远,就算他有逆天好运,能走到国统区,到最后他也一样难逃一死。再有,如他这种欠下了中共累累血债的顽固的反共分子,中共岂有饶过他之理?
离开上海,丁重杉必死无疑!
所以无论如何,丁重杉都不会让自己离开上海一步。
心头虽然被胆颤心惊和恐惧填满,但在丁重杉的脸上却未显露出丝毫来,有的只是凛然——充满了正气和视死如归的凛然!
“区区一点困难,就让两位弃党国利益于不顾,只是想着自己的前程和安稳——两位,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好吧,两位既然要离开上海,我就不做挽留了,今日这一顿,就算你我间的离别宴,愿两位从此鹏程万里!”
说罢,丁重杉站起身来,举起酒碗,“来,干了这杯离别酒,祝两位和众兄弟此去一路顺风!”
石建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个提议,竟会惹来“特派员”如此大的反应——没有“特派员”所在的中统罩着,离开上海,等待着他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字!
石建赶紧道:“特派员,我这不胡说吗,正值党国用人之际,这个时候离开上海,我还是人吗我。”
彭万林这时候也赶紧站起身来,“特派员,酒中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这酒,就当是我和石组长给特派员赔罪的——石组长,把酒端起来,咱们给特派员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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