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楼之后,沈言没有马上急着去安排对余世杰的监视,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位于卜罗德路上的长生街成庆坊,黄勇现在就藏身在那里。
找黄勇,沈言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可能是余晓波的江海。
这不是沈言一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不管怎样,余晓波对沈言来说都是一个危险,一时不能解决掉,最起码也要将这危险控制住,一个身在明处的余晓波总是要好过藏身暗处的余晓波很多。
以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和适合的人选。以沈言的身份,不管是中共情报员的真实身份,还是军统本部巡视专员、特遣组副组长这些外在身份,都不可能担任得了跟踪监视杨正的这一角色来,只有另外找人。
别人沈言是信不过的,在上海沈言信得过的人只有组织上派给他的联络员李光平。作为联通上级的情报联络员,让李光平去找极有可能是余晓波的江海,肯定是不合适的。
除了李光平,还能让沈言相信的人,就只有和他一同来上海的成忠和谢天临。只是再是信得过,沈言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这两人。
如果江海真的是余晓波,仅仅是彼此的身份,一旦双方相遇,只需要一个照面,两边就得拔枪相向。这根本就是沈言不愿意去看到的,如果想要余晓波的命,沈言也不会等到今天。
被军统通缉的黄勇,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找到黄勇的住处时,黄勇正在住处外过道的煤炉上炒着青菜。孤单单的一个人,与相互间说着话的那些左邻右舍形成了鲜明对比,看上去很是落魄。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落魄之人,竟然会是一名曾经的军统特工。
沈言向黄勇走了过去。
在距黄勇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沈言叫了一声,“老纪,我看你来了。”
纪载道就是黄勇为自己取的名字。
一见沈言,黄勇脸上现出惊喜来,“小孙,是你,你怎么来了?”
“过来逛庙会,记得你说过你也住这儿,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你看你,来也没说打个招呼,我这儿一点准备都没有……小孙你先到屋里坐坐,我去买些酒菜回来。”
“不用不用,我都买上了——”沈言将路上买的东西向黄勇一举,“牛肉、白砍鸡和糖醋小排,两斤花雕,再加上你这锅青菜,刚刚好。”
“怎好意思让你破费,怎好意思让你破费!”黄勇搓着手说道。
嘴里虽然在客气,但神情却一点都不客气,一脸的容光,对看过来的那些邻里目光更是左右顾盼,像是在对这些人说——“爷以前也是阔绰过的。”
活脱脱一副小市民的嘴脸。
顾盼间,像是才想起似的,黄勇赶紧将沈言往屋里让,“哦,小孙请进,屋里请,屋里请!”
沈言进屋之后,黄勇将锅里炒好的青菜盛进盘里,将炒锅放在一边,为煤炉上坐了一壶水,这才进了屋。
把青菜放上桌面,黄勇从屋里取出几个盘来,把沈言带来的那些吃食装盘……
黄勇在做这些的时候,沈言在一旁打量,除了打量屋子,也在打量黄勇。
屋子共有两间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会客、吃饭的地方,用一张布帘将两边隔开。
虽然看不到里面,不过根据上海房屋的布局和外面这间客厅的面积,里面那间卧室怕也就比一张床稍微大上了一些。
可就是这样的一种狭小,也超过了一大半的上海人。
然后沈言把视线移到了黄勇身上。
此时的黄勇与先前的黄勇完全不同,此时的黄勇显得很是平静,有一种宠辱不惊、看透了人生看淡了生死的淡然在里面,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根本不是沈言记忆中的那个黄勇。
然而沈言却是知道,现在的黄勇才是真正的黄勇,卸掉了所有伪装之后的真正的黄勇。
这让沈言有些犹豫,想着到底要不要将黄勇给卷进来。
将倒好的一杯酒放在沈言面前,黄勇径直开口,虽然很是小声,唯有两个人听得见,但却很是干脆,“沈长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看出了沈言的犹豫,黄勇补充说道:“你能来找我,说明我还有用,男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没用了。”
黄勇都已经这样说了,沈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从贴身的衬衣衣兜里取出一直放在里面的那张杨正的照片,和钱包里那张闫西久交给他的那张余世杰的照片在一起放到桌上。
指着杨正的那张照片,沈言一样用很是小声的声音说道:“替我找到这个人,看住他,看他都和谁接触过。他叫杨正,很可能是假名,曾经在黄卫军里干过文书,用的也是杨正这个名字。”
“那这个人呢?”黄勇指着余世杰的照片问道。
“这个人叫余世杰,是(伪)税警团里的副参谋长,只有跟着他,你才能找到杨正。”
“这个余世杰什么时候出营?”
“明天。你知不知道里摆渡桥桥头的邮政大楼?”
“知道。”
“明天上午九点钟左右,他会出现在邮政大楼门口,接下来他很可能去找杨正……”
“能肯定吗?”
“能肯定。”
“我需要交通工具。”
“你自己想办法,我只能给你一些汽油劵——”
“还有钱。”
三个字从黄勇的嘴里冲了出来,有些急切,像是生怕沈言不给似的,这一刻给沈言的感觉,像是曾经的那个黄勇又回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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