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言没有立刻前往位于熙华德路山寿里的特遣组驻地，而是来到了位于江西路上的一家名为“一日三餐”的面馆。沈言和黄勇的约定过的会面地点就设在这里。
事后诸葛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最多也就反省一下，以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对沈言来说，重新找到杨正才是最为重要的，其它的，都是其次。
想要在大上海找出一个人来，无疑于大海捞针，可如果知道针在海里的大体位置，并且方法得当，未见得就捞不出这根针来，当然，这也需要一些运气成分在里面。
因为身份，成忠并非捞针的适合人选，只能是黄勇，这也是沈言昨天在电话里要对黄勇多说一句话的原因。这句话就是在通知黄勇，第二天一早在约定地点见面，不见不散。
地点是沈言第一次到长生街成庆坊黄勇住处，两人在预设见面地点时，由黄勇提出来的。为什么会是这儿，沈言没有去问。能一口说出这个地方，显然黄勇对这里是熟悉的，要么时常在这一带活动，要么就是这地方有什么让他刻骨铭心旳东西。
来时正是早饭时间，面馆生意出奇的好，里外都是人，更有一些食客，端着碗，蹲在街边就吃了起来。
沈言自然不会去凑这样的热闹。
就近买了两个大肉包子，沈言把车开到街对面一个显眼的位置停在那里，然后摇下车窗，看着斜对面那些排队等着吃面的人群，一个人在车里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沈言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抽了起来，很是有耐心。
两人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面，黄勇之前虽然没有说过，不过沈言知道，以黄勇如今的处境，他是绝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两人的见面只能是黄勇主动，沈言被动地等待，就像现在这样。
等待当然需要一点耐心。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一手捧着一个纸袋，另一只手掏着纸袋里的糕点边走边吃的男子，从车头正前方，迎面向沈言这里走了过来。
看了这人几眼，没有从这人身上看出有黄勇的痕迹，沈言便将这人丢在了一边，没有去理会，目光继续向别的地方搜寻。
吃着糕点的男子很快来到了车头前方，然后向沈言驾驶位这一侧一路而来。
可就在这男子经过时，“沈长官”三个字却从这个人的嘴里飞了出来，落进了沈言的耳朵里——黄勇的声音。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黄勇停都没有停过一下，径直就从车的一旁走了过去，如果不是说出了这三个字，连沈言都会以为，黄勇只是从此经过的路人。
知道过去的人是黄勇之后，沈言没有调转车头尾随黄勇而去，继续抽着手里剩下的烟，直到将手里的半截烟抽完，他这才调转车头，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沿江西路一直向前。
很快沈言便在与九江路交汇处追上了黄勇。让黄勇上了车之后，沈言将车拐进了九江路。
开上一阵之后，上车后就一直注视着后视镜的黄勇开口问道：“沈长官找我，还是为了那个杨正？”
对黄勇能猜到自己的目的，沈言并不感到意外。
“不错，是为他而来的。”
“沈长官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不敢说一定能找到他，只能说可能性较高，有些碰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在哪儿？”
“我曾在里马路那边、距瞿真人路口不到百米的地方看到过杨正，那时候正是中午，几个路边摊上都围满了苦力，看情形他像是在那里找什么人……”
黄勇打断了沈言的话，说道：“沈长官是想说，这个江海可能就在那些苦力中间？”
“去年或许是，今年就不一定了。”
沈言说道，“但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舍弃他熟悉的职业的，他所从事的，应该还跟苦力有关。我刚才说的那个地方，瞿真人路口不到百米的地方，是一条大概的界线，由此往十六铺码头那个方向打听过去，我相信一定有人看到过杨正的样子，知道杨正和谁接触得最多。”
“这么远？！”黄勇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可得好几十公里！”
“你当我新来的？”瞥了黄勇一眼，沈言没好气说道，“就几公里而已。再说，上海码头虽多，码头霸却没多少，码头霸手下的把头就那么一些人，找他们一问不就结了，用得着你一处地方一处地方挨个问吗。”
“就算这样，也要花不少时间，而且未必找得到。”
“我又没让你明天就把人给我找到。”
“找那些码头霸和把头帮忙可是需要花钱的。”黄勇提醒一句。
“放心，不会让你花钱的，都被你准备好了——后面座位上，自个儿拿去。”沈言用手指了指后座。
回身，黄勇将那包用报纸包好的钱，从后座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然后黄勇感叹道：“现在这钱，可是一天比一天不值钱——沈长官，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这些钱，找人只怕还不够。”
“不够再说。”沈言道一句，“要没什么问题了，你就准备下车吧。”
“有一个，沈长官知不知道这个杨正和江海是哪儿的人？”黄勇问道。
“这问这个干什么？”
“沈长官怎么把就‘老乡’这两个字给忘了？”
经黄勇这样一说，沈言这才想起，上海滩以地域为纽带组合起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这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由王亚樵建立起来的、以安徽人为主的斧头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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