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余晓波却依旧难以入眠。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有月余,如丁重杉一样,现在的余晓波同样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是苟且于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是遵从于自己曾经的理想,余晓波无从知道,而什么时候才能干掉沈言为那些死去的战友报仇,余晓波同样不知道。
干掉沈言对余晓波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事实上,在过去的大半年的时间里,余晓波已经对丁香花园周遭勘察了多次,已经确定了几处射击点,几处射击点都在有人居住的屋子阁楼上。
知道沈言住在丁香花园,不是余晓波的能耐有多大,而是日本人私底下推波助澜和有意渲染的结果。
军统和日本人的休战协议规定,日本人不得就军统和日本人在上海停战一事进行宣传报道,但对习惯于阴谋诡计的日本人来说,这样一个打击中国人民心士气的机会,他们又怎么可能去放弃。
虽然休战一事没有见诸报章杂志,但在日本人有心推动下,如今绝大多数上海人,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获知了那位来自重庆军统、曾经带人大闹上海滩的沈言,已是日本人的座上宾,并且就住在丁香花园。
若非这个缘故,余晓波想要在偌大一个上海找到沈言的落脚点,无异于是在大海里捞针,基本上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几处射击地点余晓波都实地考察过,最远射击距离也没有超过400米,处于任何一种制式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所以会选择几处射击地点,是因为余晓波通过观察,发现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沈言在丁香花园里待的位置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就是说,每一天的这个时间段,沈言基本上都会在这一位置上出现。
丁香花园四周林荫环绕,可以选择的角度极其有限,错过了这一时间段,或者就错过了这一天。
当然,如果继续等待下去,沈言未必不会在那一位置再次出现。但等待是需要时间的。毕竟那不是自家的屋子,余晓波也做不出为干掉沈言一个人,就将房屋主人一家全部杀光的事情来。
迟迟没有下手,就是因为余晓波对沈言身份的怀疑。如果沈言真的是党的人,扣动扳机容易,再去挽回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
他已经给党造成过损失,也伤害过党和自己的同志,虽然余晓波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已经被党除名,但再来一次,他一样不会原谅他自己。
余晓波心中,他永远是党的一员……
必须慎之又慎!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余晓波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枪口对准沈言,将指尖搭在扳机上,如此而已。
只是,在没有外援、孤单一人的情况下,想要获取确凿的证据是何其的艰难,而那样的等待又是何其的漫长。过去的时间已经让余晓波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点的失去。
要不要扣下扳机,要不要为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情做一个了结,让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余晓波已经让自己陷入到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一夜在浑浑噩噩中过去。
清晨的明亮刚敲上窗户,余晓波就让自己醒了过来。靠在床头抽上了一支烟,余晓波这才起床穿衣——不管有没有未来,或者他的未来是一个怎样的未来,现实的每一天都让他必须去经历。
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余晓波下楼洗漱了一番。
完事之后,余晓波回到楼上,敲了敲丁重杉的房门,问道:“老杨,我现在去吃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回来?”
没有声音。
余晓波又敲了敲,再问一遍,屋子里这才有了回应。
“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出去吃。”丁重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一听就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对了,今天我可能不会留在屋里,要到外面办些事情,要到晚上才回来,给你说一下。”像是清醒了过来,丁重杉又补充说道。
“老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
“谢谢江老弟,不过现在暂时没有。”
“要是缺钱的话……”
“放心,我要缺钱,一定会向你开口的。”
“行,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忙你的去吧。”
余晓波没再磨蹭,背上他的那口药箱,出门去了。
这一带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以码头为生的人,余晓波的绝大多数病人都是码头上的工人,大多以皮外伤和筋骨伤为主,行动极为不方便,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因而,余晓波虽然背有“神医”这个名号,但他并没有像其他那些名声在外的“神医”那样,坐等病人上门。为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换药,是余晓波每天雷都打不动的事情,只有将这些病人处理完了,他才会回到他的住处,坐等新的病人上门。
只不过,自“神医”名号传开以后,余晓波就再没有在天黑之前回到过他的住处,因为总是会有人在半路上将他“劫走”。
有病人羁绊着和牵挂着,余晓波很快就将负担在他身上的一切抛之脑后。
至于丁重杉,余晓波也只有在回到住处之后,看到丁重杉或者丁重杉房间里亮起的灯时,他才会想起。
……
时间无知无觉,转眼间,丁重杉来到盐码头街余晓波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周。
这段时间里,余晓波一如既往,依旧是每一天早出晚归,丁重杉也依旧是在余晓波走后离开这里,又在余晓波回来之前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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