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形,今天要活着离开这里是没这可能了!”丁重杉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叹过这一声之后,丁重杉左右看了看,扫视了一眼因为他而甘将自己一腔热血献上的这六个人,然后将目光停在了古清生的脸上,说道:“有道是雁过留声人去留名!将死之时,我也就不再向你们做隐瞒了——诸位,我骗了你们,我不叫杨正……”
声音缓慢,带着一种很是沉重的情绪在里面,很容易让置身其中的人生出一种悲壮情怀来。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很容易被丁重杉的声音诱骗走的。
古清生轻易中招。
“特派员,你说的……是真的吗?”古清生脱口而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丁重杉点头,“自然是真的。我的真名叫丁重杉,生于光绪27年,在来上海之前,我的职务是……”
丁重杉将自己从头到尾介绍了一遍,这种介绍,除了名字和出生年月之外,其它的没有一句是真的。
“介绍”完之后,丁重杉指着古清生,说道:“以前我一直叫你古师,现在我还这样叫吧——古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记得!记得!”古清生红着眼睛,使劲地点着头,“去年中秋,我和特派员在外滩相遇,我记得那天晚上……就在这天晚上,特派员又重新把我变回成了人。”
丁重杉发出轻声一叹,“都这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你呢,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叹过之后,丁重杉掉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人——来自特工总部的一名特工。
呈现在这名特工脸上的疑惑之色,让丁重杉很是担心他与日本人之间那种声色不露的交易,会被这名特工看出来。因而在向日本人确定完古清生的身份之后,丁重杉立刻将这名特工给拎了出来。
“我?”这名特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距离特派员最远的自己,竟然被特派员第二个问到。
如丁重杉所想的那样,这名特工确实对丁重杉的举动有所怀疑。日本人根本就没有对他们进行过审讯,特派员这么痛快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抖了出来,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可问题是,他们这些人都是特派员招募来的,特派员都承认了的事情,他们这些人还否认得了吗?就算是死,也是特派员走在他们的前面,特派员都不怕,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人终有一死,有特派员带队,这么多人走在一起,黄泉路上不寂寞!
这样一想,这名特工也就释然了。呵呵两声轻笑之后,这名特工说道:“特派员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是记得的……”
当丁重杉以他的方式让这些被他招募来的人自证身份的时候,几步之外的大塚清等人并没有出言打扰,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像是在看一幕舞台剧。
对丁重杉的表现和展现出来的能力,大塚清是满意的,甚至是欣赏的,当然这是在除开了丁重杉人品的情况下。
有人品的人是决不会投降大日本帝国的,这一点,大塚清非常清楚,这也是让大塚清倍感遗憾的地方。
让大塚清遗憾的不仅限于此,也包括对自己所在的帝国的遗憾——对人才的遗憾。
要是丁重杉是日本人,大塚清绝对相信,丁重杉绝对能成为一方情报机构的首脑,成为帝国的一员干将;而在中国,这样的人才却连次次一级的情报主管都算不上,更是被自己人追撵得如同丧家之犬。
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底蕴!这就是一个国家的潜力!而日本并不具有这样的底蕴和潜力,死一个少一个。
这些底蕴和潜力虽然并不能立刻转化为国力,但这却是一个国家的未来。给这个国家以时间,这个国家的未来绝对不可小觑,便是未来的大日本帝国,只怕也要望其项背……
除了大塚清,余下几个看向丁重杉的日本人,无论武岛茂、吉野勇夫、藤田还是另外两个陌生人,脸上或者眼中也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情绪。或欣赏、或兴趣、或者厌恶,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在看向丁重杉时,他们的情绪中掺杂有敌意,而这种没有敌意的情绪,当事人自己是根本不知情的。
但曾江却察觉到了。
在上海街头流落五年有余,已经让曾江对外界一切极为敏感,即便对方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也会被他揣摩出不同的内容来,而这,也正是丁重杉从无数流民中将他选中的原因之一。
虽然无法知道这几个日本人在看向丁重杉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在作祟,但他们对丁重杉没有敌意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这和他们看向他时的神态是完全不一样的——看向他时,他们的眼神是警惕的,充满了敌意的。
这也是让曾江一直感到奇怪的地方,几个日本人更警惕、更有敌意的人不应该是丁重杉特派员吗?
“是……特派员……把我们卖给了日本人?”
当这样的疑问很是突兀的出现曾江脑海中以后,这疑问就再也不能消失。
有了这样的疑问,之前觉得一些不合理和想不明白事情一下子变得通顺起来。尤其是,从被招募到被捕之前,每一次丁重杉和他联络,无论事情大小,都是丁重杉本人出面,作为中统在上海的重要负责人,这实在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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