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四明里旅馆是由相邻的几栋楼打通墙壁之后改建的,沈言的那间专用的“高一”房位于最左边那一栋。
走进大堂后,沈言和柜台上的掌柜打过招呼,接受了掌柜和闻讯而来的那些伙计的问候,又向掌柜叮嘱了几句,便和董斌一起进入到最左边这栋楼。
“高一”房前,董斌用从沈言手里接过钥匙开了门,两人进了屋。
屋里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窗帘也都是拉上的。因为李光平和旅馆里的人打过招呼,并且除了李光平和沈言之外,再无其他人有钥匙,自李光平走后,这间屋子里的窗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窗帘也再也没有拉开过,因而屋子里的空气中有一种很是沉闷的味道。
两人拉起窗帘,又开了窗户,让屋里屋外的空气流通了起来。
沈言这时走到董斌跟前,用极其小声的声音问董斌道:“找几个我们的人,把这屋子检查一下,注意他们,看他们会不会动手脚,再把也成忠叫进来。”
董斌点头,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长官,你请稍坐,我这就叫店里的伙计把这里收拾了,该换的换,该清洗的清洗。”
“你去吧。”
“是。”
董斌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董斌就带来两个身穿店里伙计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两个男子怀里都抱着一套新的床上用品和其他需要换的物品,之前留在外面车里的成忠也跟着董斌走了进来。
四人进来之后很是默契的分了工,成忠负责弄出声音来,掀被子的声音、挪椅子凳子的声音、拧水的声音……各种声音,董斌和两个伙计模样的特工则对屋子里的各处展开了检查。
沈言当然不会闲着,也加入到检查屋子的行列中来。
一个小时过去,屋子检查完毕,没有发现窃听装置。
“长官,没有窃听器,屋子安全。”确定没有窃听器之后,一个穿着伙计衣服的特工说道。
“谢了。”沈言对这特工道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谢谢长官。”这名特工队感激一声。
对这名特工的这声感激,沈言并不感到意外。外勤特工是忌讳让人打听自己底细的,尤其是临时组队的小组或者行动队。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与自己曾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会不会站到自己的对面去,成为对手的屠刀或者帮凶。
如果没有隐藏,让这个人对你知根知底,那么无论你怎样逃,这个人都会在下一个地方等着你,也无论你隐藏的有多深,这个人也总会找到要挟你的方式。归根到底,等待着你的要么死,要么背叛,不会再有别的选择。
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特工,就是把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但不是每一个长官都能如沈言这般对待自己的下属。作为下属,面对长官的询问是无法做到完全隐瞒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天木、陈恭澍这些人投敌之后,一大片军统特工投入到日伪阵营里去的缘故。
“不客气,忙你们的去吧。”沈言对两名特工说道。
“是,长官。”
这两名董斌找来检查房间是否安全的特工,很是认真的向沈言行上一个礼之后,随即离开。
两名特工走了之后,沈言看向了董斌。
董斌点了一下头,“长官,没问题。”
沈言又看向了成忠。
成忠之前已经得到了董斌转告的沈言的话,见沈言看向自己,成忠于是答道:“长官放心,这两个人没在房间里动过手脚。”
等到了董斌、成忠两人肯定的回答,沈言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
要确认房间里有没有被人按上窃听器,对沈言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有他和董斌就足够了。
所以要找来这两名特工,是沈言想要通过观察这两名特工在查找有无窃听器的过程中,有没有故意遗漏或者动手脚的地方,由此推断出,本部这次派给他的这些属下,有没有肩负着本部赋予他们的额外任务——监视沈言、甚至董斌和成忠的任务。
本部有这样的动机,准确地说,军统本部里有人有这样的动机,或者戴笠,或者其他什么人。
如果没有,就解释不了日本人为什么要让人假冒林升给邱志坤送信,“林升”简直就是为日本人量身定做的!就算是沈言,要是没有李士群的提醒,也都不知道林升籍贯何处——湖南耒阳,邱志坤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日本对中国的渗透是全方位和全地域的,并且这种渗透自甲午海战之前就已经开始,但其侧重点是以东北、华北、江浙沪、山东等沿海地区为主,湖北则因为汉阳铁厂和日本汉口总领馆,使其成为日本的渗透重点。
湖南不在日本人的重点渗透区域之内,便是要渗透,也应该是长沙、常德、岳阳这些地方,而非耒阳这样的穷乡僻壤。
耒阳人自然得说上一口流利的耒阳话,是不是耒阳话邱志坤不会听不出来。让邱志坤落入圈套的,不仅仅是“沈言”的那封信,也包括“林升”一口流利的耒阳话。
“沈言”的信和“林升”的耒阳话,如同一道双保险,换成沈言是邱志坤,一样掉进陷阱里。
但,日本人是怎么知道邱志坤曾在耒阳待过?而日本人又如何知道军统的这支本部特遣组里有个来自耒阳的特工,并且他的名字叫林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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