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建的等人的尸体挂上大上海那些大楼楼顶后的第三天——
出任日军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秘侦组副组长刚刚两个月的藤田中尉,在带人追踪一名“共谍”时,失足掉入黄浦江里,被一艘从此驶过的轮船卷进螺旋桨里;
第二天中午,日军上海宪兵司令部的一名少尉,因饮酒过量,在跨越电车轨道时,不慎跌倒,被刹车不及的电车碾成两截;
当天晚上,位于苏州河北岸日侨区的嘉兴路捕房宪佐队指挥官、吉野勇夫以前的副手信田男,在自己的寓所触电身亡;
又过去一天,(伪)上海警察总局特高课一名上尉死于家中大火;
……
一连数天,(伪)上海市共有十名日军军官死于意外。这其中,并不包括死在轮船上的武岛茂和他的两名随从。
谁都知道,意外多了它就不是意外,何况死于意外的这十名日军军官都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这些军官都出自于特高课——或(伪)上海市警察总局特高课,或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特高课;二是,这些死于意外的军官都参加了“佘马行动”。
吉野勇夫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死于意外,他们是死于军统的报复,确切地说,是死于那个叫沈言的家伙的报复!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得出来真凭实据,并且这些真凭实据能不能成为证据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从帝国军人的战靴踏上支那的这块土地,帝国几时有过这样的纠结?帝国的枪炮就是证据,帝国的战靴与军刀就是证据……帝国说出的每一句话,就算它是空穴来风、就算它是无中生有,也一样是证据!
支那的土地上,让帝国出示证据,或者向帝国索要证据,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而现在,帝国却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了这个笑话。吉野勇夫知道,这对帝国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他们为之效忠的帝国已如夕阳般,走在了落幕的道路上。
第一次,吉野勇夫感到了恐惧。因为个人的前途从来都是和国家的前途紧紧相连的,当国家的前途都是渺茫一片或者根本没有前途可言时,自己又何来前途?
无声的恐惧,吉野勇夫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被一双眼睛给盯得死死的——只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眼睛。
这是死神的眼睛,这是沈言的眼睛……
“感谢吉野君这几个月来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来,吉野君,让我们干了此杯!”
送别宴上,大塚清带着一脸的诚意,向吉野勇夫举起了斟满清酒的杯子。宴会之后,他将随同调防的军队一道前往南京,从此远离上海这个是非之地。
想到死去了的武岛茂,想到过去这些天里那些死于“意外”的军中同仁,大塚清在恐惧同时,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好在他大塚清终于可以离开了,用不着再在上海这个囚笼里去忍受那些恐惧的煎熬,用不着再被那些无形的东西缚住手脚。
“南京……军统……哼哼!”
大塚清在心里发出了轻蔑的冷笑,心里的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屠刀,也在大塚清暗自的冷笑中高高扬起。
吃不到牛肉拿鼓来出气。因为与军统达成的休战协议,大塚清奈何不了军统在上海的特工,奈何不了沈言,但他奈何得了上海之外的军统人员,他已把心里的那把屠刀对准了潜伏在南京的那些军统人员。
吉野勇夫是听不到大塚清发出的冷笑的,那一脸的诚意,在吉野勇夫眼中,根本是虚伪到了极致。大塚清的调离,在吉野勇夫看来,不过是逃跑的另一种说辞。
但作为大塚清的下属,他又能怎样,阻止吗?——他阻止得了吗?!
“为帝国效力,乃我辈分内之事,中佐阁下夸赞了。”
面对大塚清向自己举起的杯子,吉野勇夫嘴里自谦着,而后很是客气的举杯向大塚清示意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宴会是私人宴会,全部人数加起来也不到十余人。
这些人中,除开宴会的正主大塚清,以及新来的特高课课长薮田和副手,余下的人中,吉野勇夫只认得两个人,都在特高课,一人在(伪)上海警察总局特高课,一人在宪兵司令部特高课。两人也都和吉野勇夫一样,参与了由大塚清、泽部宽和已经死去了武岛茂、泽部宽制定的“佘马行动”。
即便是认得的这两个人,吉野勇夫也和他们不熟,而其他几个人,根据吉野勇夫的观察,情况也和他差不多。吉野勇夫由此判断,这几个他不认识的人也都和他一样,是“佘马行动”的参与者。
离别,总是带着愁绪,又因为这些天发生的那些“意外”,使得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压抑。
薮田感受到了这种气氛。这场宴会不仅是大塚清的告别宴,也是薮田上任的接风宴。
作为大塚清的继任者,薮田对大塚清是很不满的,这种不满不是因为现在让他感受到的这种气氛,而是大塚清留下的这副烂摊子。
作为远东最大的物资集散地和交易中心,大塚清的职责应该是维护上海的稳定,使之成为帝国后勤保障基地,而非将上海变成战场。
在薮田看来,大塚清等人搞出来的那个什么“佘马行动”,根本就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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