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点，依照地址，沈言见到了从军统驻地离开还不到十个小时的王家华。
因为要负责把沈言带到李士群面前，王家华一直在等沈言，很是担心沈言在路上出什么事。直到沈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王家华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来了。”王家华很是客气的招呼沈言一声。
“来了。”沈言点了一下头。
“谢谢。”王家华真诚一声。
不是每一个军统人在对待敌人阵营的人都能像沈言这样大度，即便来者是信使，哪怕是李士群派出的信使，一样如此。所以王家华才会向沈言称谢一声。
沈言当然知道王家华为什么要谢他。
“不客气。”道过这一声之后，沈言没再与王家华周旋，直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如果……”
“等我几分钟——”沈言打断了王家华的话，“借你的房间用用。”
“这里的房间……都可以……用。”
“用”字还没有说出口，沈言便已从王家华的眼中消失，进入到与客厅相邻的一间房间里。
几分钟之后，沈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王家华这时看到的沈言，已是另外一副面孔。
王家华暗赞一声，这种改变容貌的技艺他不是不会，但要达到沈言这种速度，他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就他所知，自己这方的情报机构里，包括日本人的情报机构，也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这种速度。
这种速度，或者说这种技艺自然不是沈言创造出来的，他不是这方面的天才。如所有的技艺一样，再是天才，它所发明和创造出来的东西，也需要无数人去完善、去再创造，由此才能铸就出完美来。
这种技艺是沈言从黄勇那里学来的，黄勇来自军统小松组。但这项技艺并非源自小松组，而是来自川剧中的“变脸”。
只是戏剧毕竟只是剧，只存在于舞台上，现实世界里，那种眨眼就变一张脸是根本不存在的，因而这种技艺一样需要时间去清除掉预置在脸上的一些东西。
不仅如此，这些预置也只能是局部，不可能是全部。用一整张脸去盖住另外的一张脸，盖住的不仅仅是原先的那副面孔，还有这张面孔应该具有的那些表情，这是再高明的化妆术都不可能达得到的。
即便沈言现在是另外一副面孔，可如果王家华细看，一样能从沈言现在这张脸上看到曾经的轮廓，以及依稀的样子。
“我们可以出发了。”容貌虽变，但声音依旧是沈言原先的声音。
“待会儿你要少说话。”
王家华自然不满意，虽然不借助工具，他一样不能改变他说话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别人提出更高的要求。
“是。”这次是另外的一个声音。
“不错。”王家华一脸满意。
“待会儿跟紧我，别走丢了。”王家华提醒道。
“如果半途有人问起我的来历，我该如何回答？”沈言问道，还是他原先的声音。
“跟着我，不会有人问你的来历的。”说过这一句之后，王家华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道，“万一要有人问起，就说你叫杨华，杭州总部总务处的，其他的，一律回答‘无可奉告’。”
“那个……你还是用别的声音好些。”王家华补充一句。
对沈言用另一张脸说出的他自己的声音，王家华是极其的不适应，这才会向沈言做出这样的补充。
沈言苦笑。他要真能变音早就变了，根本就不需要王家华多此一举的提醒，三个字是沈言变音的极限，即便这三个字，也是最为常用的“不知道”，而这，还是沈言练习了很长时间才做到的。
看到了沈言脸上的苦笑，王家华也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便不再去提这个话题，向沈言道声“走吧”，王家华便率先向房门走去。
沈言紧紧跟上。
……
沈言和王家华两人到达饮马桥李士群的住处，护龙街上的天香小筑时，时间已过十二点。
遵循了李士群严格保密的命令，沈言在天香小筑外并没有看到那种刀枪如林、剑拔弩张的情形，李宅外面的那些防卫，与李士群在伪政权里的地位是匹配的。
但沈言已久从这看似与平常无异的防卫中，察觉到了一种紧张和不安的气息，只是连沈言自己也分辨不清楚，他的这种察觉，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李士群已经中毒的缘故。
跟在王家华身后，沈言进入到这座让他闻名已久的别墅。
天香小筑是座中西合璧的别墅，于全面抗战爆发之前重建而成，不是什么历史遗迹，沈言在杭州读书期间到苏州游玩时，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栋别墅。如果不是因为李士群，到现在，它或许还和之前一样默默无闻，不被太多的人知晓。
李士群让天香小筑闻名，沈言同样是因为李士群，才知道苏州有座叫天香小筑的别墅。
如李士群这样的人物，从来都是军统的重点“照顾”对象，他的饮食起居、他的一言一行，无不被军统一一记录在案。如上海愚园路749弄、杭州的断桥别墅、苏州天香小筑等等这样的地方，更是被军统纳入到了视线范围之内，沈言就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但沈言知道的，也仅仅是名字，所有这些地方的内部结构、室内布置、安全防卫等等这些，就不是沈言这种级别的人可以知道的，就好像沈言知道明知道戴笠一定会给李士群安排一些邻居，但却不知道哪些邻居是戴笠安排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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