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上午十点,沈言被带出了莲花寺,上了一辆停靠在寺院门口的一辆轿车里,在这辆车的前后,各有两辆满载全副武装士兵的军车。从士兵胸前的番号来看,这些士兵属于贵阳警备司令部。
轿车车窗上的车帘是拉上的,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等到沈言拉开车门正准备钻进车里,他这才发现,车里除了司机,另外还有两人已经在车里了,副驾驶位置上一个,后排另一边靠门位置有一个,让沈言没想到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竟然是徐焱。
看到徐焱,沈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再次见到徐焱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徐副官好。”沈言向已坐在车里的徐焱招呼一声。
徐焱点了一下头,应道:“上车吧沈专员,我们马上就走。”
沈言钻进了车里。
“徐副官,我们这是去哪儿?”坐下之后,沈言问道。
“到了地头,沈专员自然就明白了。”徐焱答完之后,便再没搭理沈言。
沈言识趣的闭上了嘴。
车开动。
西南地区路况本来就差,再加上刚下过一场雨,路就更烂了。一路上,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至下午两点,这几辆上午十点从遵义出发的车,才抵达息烽县。知道是息烽县,是因为立在路边的那块碑。
沈言所以能看到那块碑,是因为钱养林很是悄悄的揭开了挡住车窗的车帘,偷偷地向外面看了一下,而这时,坐在轿车后座中间位置的沈言恰巧向钱养林那方看了过去。沈言也因此看到了这块石碑,看到了那块立在路边写有“烽烟永靖”四个字的石碑。
在看到这块石碑之后,与沈言同车的钱养林神情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只要是军统人,就没有人不知道“息息相关,烽烟永靖”这八个字的。
八个字的后面是息烽县,息烽县里有座息烽监狱,这座监狱又被人称作息烽集中营。不过对外,无论息烽监狱还是息烽集中营,这样的名字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
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块牌子,指不定还将这里和武汉行营、南昌行营混淆在一起,以为这里是如今中国那位至高无上的委座的下塌处。只有那些真正明白内情的人才知道,这里是国民政府治下的一处人间地狱。
军统既是这处人间地狱的制造者,也是这处人间地狱的管理者,可即使是军统人自己,谈起这里依然为之色变,因为这处人间地狱不仅关共产党人、反蒋人士、“党国”叛徒,也一样关军统自己人。
自家开的监狱,自家人进来怎么也要受到一些照顾,就算再差,也比那些共产党人受到的“待遇”好了太多太多,但依然没有多少军统人能受得了,这也是袁伟为什么宁肯自杀,也不愿回到本部接受调查的原因。
“从来都是小学读完了才能读中学,中学读完才能上大学,想不到我沈某人这种连小学都没上过的文盲,竟然一步登天就上了大学!我如此天才,着实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啊!”
石碑从沈言的视线里消失,沈言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
军统内部对由自己掌管的监狱戏称为“学校”,分为小学、中学和大学,如重庆望龙门监狱被称之为“小学”,重庆渣滓洞监狱被称作“中学”、息烽监狱被称为“大学”——也是唯一一所被军统人称为“大学”的监狱。
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车里所有人在听到沈言如此说道之后,都没有吭声,像是根本就没听见一样。
自沈言在数天前接受龚仙舫、徐焱代表本部的询问之后,他就再没有接受过任何问询,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直至今天坐上这辆车,直至被带到了息烽县。
虽然预料到自己很有可能被送进息烽监狱,并且也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沈言的心里依然充满了慌乱和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进入息烽监狱之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戴笠会不会授意周养浩将他秘密处置掉?这是沈言现在最为担心的。
死,沈言并不害怕,他害怕的是他需要向组织上传递出的那个名字,在还没有传递出去之前,他就已经死掉了。
虽然现在,沈言依然不知道李士群告诉他的那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这时已经知道,这个名字绝对价值连城,否则的话,戴笠绝不会在收到那份大陆挺进队队员名单之后,仍然将他送往息烽监狱。
那份大陆挺进队队员名单,就是沈言扔给戴笠的试探!
如果戴笠在看到那份大陆挺进队队员名单后放过他,只做例行的审查,这就说明,戴笠相信了他说的话,李士群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戴笠去关注的地方;反之,则说明,李士群身上有戴笠在关注的东西,并且这东西一直被戴笠关注着,李士群的死,极有可能与此有关,李士群最后说出的这个名字可能就与此有关!
这也是沈言为什么有无数次看那份名单的机会却连信封都没打开过的原因。
而现在,这块刻有“烽烟永靖”的石碑,以及离此地已经不远的息烽监狱,就是戴笠对他的试探做出的回应——李士群身上有戴笠一直在关注的东西,沈言现在已经能够肯定;李士群把戴笠一直关注的东西转移到了沈言的身上,这是戴笠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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