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什字公交站台距军统大巷子招待所距离不到两公里，算不得有多远，走路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两人便步行着往回走。
没走多远，就看到有一辆军车停在路边，几个看样子刚在路边餐馆吃过饭的官兵正上车准备出发。两人上前一问，正是前往沙坪坝的车，向带队的军官亮出自己的证件之后，柳琳坐上这辆车。
沈言一个人回到军统招待所。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沈言拿出兜里的那张照片，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直至深夜。
深夜来临时，沈言点燃了一根烟，而后，用燃着的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照片，将照片上柳涑和柳翼的影像化成记忆，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虽然沈言很想把这张照片留下来，让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能有个慰籍和念想，不过他知道，他留下来的极有可能是祸根。一旦照片落入敌手，让敌方知道了照片的来处，敌人是很容易从照片上追查到很多事情的——有顾顺章留下的那些“细胞”，查找两个小孩的踪迹不算困难。
这对他、对组织，都是极其危险的，甚至危及到自己孩子的性命。只能从源头将其切断，烧了这张照片，一了百了。
这就是柳琳想要知道的沈言在朝天门码头上突然失态的原因。若非柳琳的那张名片，若非在放入那张名片时他的手触及到了兜里的那张相片，他不会生出那种一瞬间的念头来。
照片在自己身上，被敌人得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几乎不是绝对，并且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对他这种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来说，任何一次细小的失误，都可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不能不慎之又慎！
也在这时，在自己的一双儿女的照片化为灰烬时，沈言的心头才升起明悟，为什么首长只给他带来了照片，却连沐子钰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原因或者就和他在朝天门码头上那一瞬间的念头是一样的。
“可能……首长知道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沈言抽着手里的烟，在心想。
……
沈言原以为，刚和柳琳见过面，怎么也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七点刚过，柳琳竟又找上门来。
来的时候，沈言正在招待所的食堂里吃早饭。
“这么早？”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柳琳，尽管沈言心里很是惊讶，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丝毫，说话的语气，像是两个人早就商量好今天要干什么似的。
“得叫长官。”柳琳指了指自己领口上的中校军衔。
回答柳琳的是沈言的嗤之以鼻。不是正式场合，沈言又没有穿军装，自然用不着讲那些军中规矩，而且柳琳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还这么早，只要思想里还能生出一点联想，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情侣间存在着上下级吗？
好在食堂里的人不多，生出这种联想的人也没几个，不至于闹出什么满城风雨来。但这些人眼中的意思，沈言和柳琳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两人没有声张，因为这对他们的工作来说，确实是极好的掩护。
柳琳没再理会沈言的嗤之以鼻，四下里打量了一下食堂之后，又才说道：“军统招待所的食堂都比政治部的办公食堂环境好，当初我真不该离开军统局。”
“以前你在局里的时候，没来过这里？”沈言问道。
“没有，本部那么好的伙食，谁上这儿来啊！”
“还没吃饭吧？”
“没呢。”
“那就在这儿吃点吧。”
“那当然，这儿有现成的，谁还花冤枉钱到外边吃去。”
“要我帮你打来还是你自己去？”
“你又不知道我的饭量，还是我自己去吧。”
柳琳说完，便自个儿打饭菜去了。
很是寻常的对话，落在沈言耳朵里的却是，柳琳找他确实有事，但事情并不急迫。
两人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饭，然后直接就离开了食堂，离开了军统招待所。
招待所门口，柳琳指了指停在门口的一辆美式吉普，对沈言道：“这我开来的车，还是你来开吧。”
“这车哪儿来的？”沈言问。
“还能哪儿来的，政治部的，公车。走吧，上车。”
说着，柳琳一步上到车里，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沈言随即上车。
车开动，驶出了军统招待所。
“我们现在去哪儿？”招待所门口，沈言问道。
柳琳答道：“随便，先在城里转转，最好不要走重复路线。”
沈言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以合适的速度，把车驶向了嘉陵江的方向。
车在路上行驶一阵之后，沈言开口，问道：“是不是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柳琳身体向沈言这方倾斜了一下，目视着前方，对沈言说道：“首长要见你。”
“这么快就给我答复了。”沈言心里在这样想着，嘴里却是问道：“几点钟？”
“上午九点。”
“在哪儿？”
“中山公园，‘长亭’茶园那里的有个花圃，首长会在那里见你。”
“你呢？”
“三厅在较场口有一个庆祝活动，我得上哪儿盯着。”
“我记得你是一厅的。”
“不打仗了，一厅也就闲下来了，要不然你以为厅里会让我随便把这车开出来。”
“那行，前面我找个合适地方把车停下来，就不陪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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