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官好!” 伴随着这一声,一个妩媚、成熟、打扮得很是时髦的女人很是突然的出现在了沈言面前,虽然没有穿军装,但这女人还是很标准的向沈言行上了一个军礼。 “你是——” 沈言一头的雾水和满脑子的问号。穿便装行军礼倒没什么,关键是,这女人是谁? “沈长官忘了,我是上海三人潜伏小组的,我叫……” “孙亚梅!孙上尉!” 不等孙亚梅说出,沈言就一下子想了起来,“放下吧,要让本部的稽查知道了,你我都得受罚。” 虽然孙亚梅没有穿军装,无法知道她现在的职衔,不过沈言知道,就凭孙亚梅在上海潜伏了那么长的时间,孙亚梅现在的军衔最起码也是少校,和他现在持平。 “是,沈长官。”孙亚梅收礼。 打量了一下孙亚梅,沈言感叹一声道:“一别三年,险些都有些认不出你来了,你比当年可是漂亮多了!” 现在站在沈言面前的孙亚梅,比起沈言记忆中的那个孙亚梅来,不仅漂亮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像是老天觉得过去亏欠了她太多,要把过去的那些时光给补回来似的。 尽管孙亚梅比沈言大了五六岁,听到沈言的夸赞,仍不好意思,露出了女儿态,“那个……不是生活好了吗,生活一好,自然就……好了。” 从孙亚梅的表现,看得出,她已经从齐俞澄、刘广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让沈言很是欣慰。 男女之间的话题是有禁忌的,尤其是非亲非故的两个人,除非两人早有情愫,一心想成为对方的另一半。只是这样的事情在沈言和孙亚梅之间是永远都不会去成立的。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知道我住这儿?”沈言转变了话题,问道。 孙亚梅答道:“我回本部办点事儿,听说你回来了,打听到你住这儿,就过来看看你。” “回本部办点事儿?” 沈言一愣,他记得当初郑元可是把胸脯拍得震山响的,“你没留在本部?” “在,在总台。”孙亚梅答道。 沈言这才想起,内勤和外勤的本部概念是不一样的。内勤的本部指的是戴笠和甲室办公的地方,如现在的罗家湾,如之前的磁器口缫丝厂,而外勤人员的本部则是将整个重庆纳入其中,重庆即本部,本部即重庆,没有区分。 连沈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一些观念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军统在重庆的总台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位于复兴关的遗爱祠,被称作遗爱祠总台,为军统最早设立,另一个位于重庆郊外的南垭,被称作南垭总台,是后设立的。 复兴关原名浮图关,因此处岩石上雕刻有浮图像而得名。“国府”由武汉迁来重庆后,“国府”的一些党政军机关把办公地点设在了浮图关。 如果是以前,还在督察室的时候,沈言或许会问一问孙亚梅她在哪个总台,甚至更细一些都可以。不过现在不是以前,外勤人员打探内勤人员的工作情况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即便沈言曾经也是内勤人员里的一员,一样如此! “还不错,工作单纯、清闲。”沈言含糊着说道。 “哪儿清闲了,成天听着那‘嘀嘀嘀’‘哒哒哒’的声音,烦都烦死了!这还不算,还得经常上夜班。沈长官你不知道……”孙亚梅开始向沈言抱怨。 让沈言无语的是,孙亚梅的口气是抱怨的口气,可她脸上闪烁着的却是一种光彩,像是在向沈言炫耀她的幸福似的。 等到孙亚梅“抱怨”完,离食堂开饭的时间也不远了,已经有人开始在叫着“开饭了”,声音听上去却是有气无力,像是刚从灾区撤出来的灾民,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个失意者。 “中午就在这里吃吧,这里饭菜还算不错。”沈言对孙亚梅说道。 “这不行!这哪儿成,几年不见怎么也得请你吃上一顿好的才行。” 孙亚梅一口拒绝,“离这儿不远,有家‘孙记饭铺’,那里的饭菜很是不错,尤其是白砍鸡、豆瓣鱼和回锅肉,每次到本部来办事,我都会上哪儿去吃上一顿。本部很多人都是经常光顾那里,包括一些处长。” “还是我请你吧,怎么说我也是个地主。”沈言打趣说道。 沈言说的“地主”,除了“地主之谊”这个地主以外,也指他现在像个地主一样富有。在息烽监狱软禁了两年,沈言每月薪水津贴照发,除了抽烟和买些书、生活用品和笔墨纸砚外,基本就再没有用钱的地方了,全都被他赞了起来,说是地主有些夸张,称其为富有却是不争的事实。 原本沈言准备把这笔钱交作党费的,不过首长却让他留了下来,算是组织上给他的活动经费。 想着昨晚请柳琳吃饭也才一碗牛肉面,今日对一个自己并不算有多熟悉的人却是这般阔绰大方,沈言不禁有些汗颜。 孙亚梅自然不会明白沈言说的“地主”指的是什么,拒绝沈言道:“你才回来几天,要说地主,我才是地主!走吧,别和我讲客气了,要晚了位置就没了。” 见孙亚梅这般坚持,沈言也不矫情,说道:“那行,这顿你请,下回算我的。” “那就走吧!”孙亚梅道一声。 两人动身出门,刚走到门口,负责招待所进出登记的那名军统勤务人员就从招待所里跑了出来,在沈言身后喊道:“沈长官,请等一下,您的电话——” 沈言站住,回头,问道:“谁的电话?” “是本部毛主任的电话。” “毛主任的电话?——毛主任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没有,毛主任让您接电话,电话还没挂呢。” “行,我马上来接。”说完,沈言扭头对孙亚梅说道,“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孙亚梅应道。 勤务员把沈言带到登记室,而后离开,把沈言一个人丢在了登记室里。 登记室里,沈言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电话——“毛主任,是我,沈言。” 电话里响起毛人凤的声音,“下午你到我这里来一下,对你的工作安排,我想听听你本人的意见。” “是,主任。主任您看,我几点钟来比较合适?” “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是早一些吧,下午一点,没人打搅,时间也充裕。” “好的,主任。就不打搅主任了,电话我挂了。” 说完,沈言挂断了电话。 电话在机座上落定,沈言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因为紧张。 虽然毛人凤没有在电话里说起,但沈言已经猜到,他向毛人凤提出的那份日军大陆挺进队部分队员的名单,毛人凤已经到手了,否则毛人凤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来。 沈言原以为毛人凤把那份大陆挺进队队员名单交给他怎么也要几天时间,却没想到毛人凤竟然这么快就得手了,这距他从首长哪里知道组织上的决定,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如此短的时间,对于如何获取毛人凤的信任、如何参与到毛人凤获取“细胞”名单的过程中,沈言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去考虑。 这让沈言倍感压力……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登记室门口,孙亚梅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担心。 沈言这才想起和孙亚梅出去吃饭的事情。 听出了孙亚梅的担心之意,沈言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毛主任的电话是让我下午上他那儿谈工作上的事情。”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孙亚梅声音有些疑惑,显然是从沈言的脸上发现了什么。 沈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欲盖弥彰只会让自己更快的现出原形,因而沈言没有去掩饰自己,而是再嘘一口气,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孙亚梅“你说对了,我确实很紧张”,可从沈言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满口的不屑,“嗤,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日本人的狼窝我都进过,咱自己的监狱也都蹲过,不过是一个工作,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样说的时候,沈言摈弃掉所有的杂念,开始为自己的一番说词寻找着合理的后续——一个错误得用无数个绝对正确的理由才能纠正得过来,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个潜入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行为做事必须得慎之又慎的原因。但这也是每一个情报人员必须要去面对的!因为再是高明的情报人员,也做不到在潜伏的过程中,一点错误都不犯。如果连这点应对技巧都没有,潜伏也就没有了意义,根本就是送死的代名词。 让沈言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孙亚梅竟然自己就为他找到了紧张的理由。 “我知道你为什么紧张——” 孙亚梅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然后她顿了一下,向门外前后进出方向瞧了瞧,又才说道,“换成谁处在你这位置,都会紧张。” 沈言愕然,“为什么?” 孙亚梅哪里知道沈言的愕然表情是真的,还当他是装出来的,便轻叹一口气,说道:“你是担心局里安排你去上海,是吗?” 孙亚梅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沈言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的看向孙亚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回到上海?” 沈言此时的平静和之前显得有些夸张的表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管何人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都会生出沈言是想用前者掩盖住他对前往上海的恐惧,而这一刻的平静,暴露出的才是沈言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孙亚梅同样在这样以为,而这,正是沈言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看着沈言,孙亚梅静静说道:“毛森现在就在上海,你和毛森在上海的事情,重庆很多人都知道了,不只是我们军统一家。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毛森没有过审,你是从督察室出来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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