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在想什么?”
黄勇的声音响起,和烟雾一起飘了过来,声音落进了余晓波的耳朵里,烟雾钻进了余晓波的鼻孔里——“骆驼”的味道。
声音落下,一支烟又伸了过来,“来,老余,点上!”
接过黄勇递来的烟,余晓波把烟点上,然后扭过头去,对黄勇说道:“老黄,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老余别叫我老余,你这样叫显得我有多大似的。”
“我叫你老余可不是指年岁——”
黄勇说着把脑袋凑到余晓波耳边,小声说道,“你是老革命,我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名新人,所以叫你一声‘老余’这是没错的。”
左右打量了一下走廊,见无人,余晓波放低了声音,一脸恼火的对黄勇说道:“早告诉过你我已经不是革命队伍里的人了,你怎么还不信?”
黄勇点头,“我信,当然信!但这并不能否认你的过去,对不对?哪怕只是在革命队伍里待过一天,在我的面前,你也还是一个老革命,我这没说错吧?”
余晓波更加恼火,“闭嘴!这种地方说这些,你就不怕把特务给招来?”
“放心吧,天刚亮,这种时候,都在床上躺着呢,特务也要睡觉不是。”
嘴里虽然在这样说,但黄勇依旧用很是小声的声音在说话。
见黄勇如此坚持,余晓波也不好说什么,转了个话题,问道:“昨晚你看的什么书啊,大半夜了都还不睡?”
“《国家与革命》,列宁的,老余你肯定看过的,对不对?”黄勇悄声问道。
这书余晓波也只是听说过,根本没看过,他所拥有的知识量,还不足以让他去看这样的书。可是现在,一个前国民党军统特务竟然在他面前看起这样的书来,还一看大半夜……余晓波突然感到一阵羞愧。他现在有些后悔把话题移到这上面来。
把目光从黄勇身上移开,看向海面,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余晓波问小声问道:“你怎么想起看这种书来?”
“主要是睡不着。”黄勇言简意赅。
余晓波更加羞愧,“所以你就看书看到大半夜?”
“哪能呢,就我这水平,还看大半夜?——就翻开看了两行,还没看完,然后我就睡着了。中途醒了一次,见舱房里的灯还亮着,就把灯给关上了。老余,你还别说,这玩意儿还真是治疗睡不着的利器!”
“……”
“老余,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哦,对了,你和我不一样,你是老革命,我是革命的新同志……那个,老余,你放心,我一定会坚持把这本书看完的,就算不睡觉我也要把它看完,这总行了吧?”
“既然看不懂,那你为什么还把这书带上?”
“我是看不懂,可老毛子看得懂啊——啊不对,得叫同志……达瓦里希,是这个词吧?——遇见老毛子,或者我们有困难需要老毛子帮忙的时候,咱们把这书往老毛子面前一递,叫上一声‘达瓦里希’,所有的困难不全都迎刃而解了吗。”
余晓波突然有一种很是心累的感觉,“老黄,把那书扔了吧,别给我们自己找麻烦。”
黄勇奇怪道:“为什么?难道那些老毛子不是咱们的达瓦里希?”
“你是看了报纸上的报道才决定带上这本书的,对吧?”余晓波问道。
黄勇没有隐瞒,点头,“没错,我就是看了报纸才专程买了这本书带上的。”
因为曾经的身份,余晓波不好去说苏联人的坏话,便说道:“老黄,不是每个苏联人都认得我们的字,能认识汉字‘列宁’两个字的苏联士兵,比能认识俄文‘列宁’的中国人都还要少,那些苏联士兵的眼里,一瓶老白干都比你这本书管用。”
黄勇一脸狐疑,“你没骗我?”
余晓波瞥了黄勇一眼,说道:“要管用我早带了,轮不上你。”
“那行,听你的,回头我就把这书给扔了。”说完,黄勇又道,“老余你说,那家伙把咱们叫来东北,到底什么意思?”
余晓波当然知道,黄勇嘴里的“那家伙”指的是谁——除了沈言还能有谁?
“我咋知道。”
这样说的时候,余晓波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说道,“这些事别在船上说,要说下船说去。”
“还有三天才到上得了岸啊!”黄勇发出一声轻叹。
“三天又怎么样,两年都过来了,三天算得了什么。”余晓波小声叱道。
黄勇没再吱声,目光看向了海面。
“几年没看到那家伙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变。”看着远方辽阔的海面,黄勇一脸的回忆,嘴里在静静说道。
如黄勇一样,余晓波也看向了远处的海面,他的脸上没有回忆,可心情却比黄勇要复杂得多。
自从和黄勇结伙以后,随着从黄勇那里得到的沈言的各种“事迹”越来越多,再有沈言在到达洑水镇前的那番奇怪的话,两相结合,余晓波已经可以肯定,沈言就是潜伏在敌人内部负有特殊使命的我方情报人员!
让余晓波觉得羞愧的是,“我方”现在已经不包括他了,他已被排除在了“我方人员”这个词语之外。余晓波很清楚,他对丁长顺大腿上的那一刀是一种怎样的行为,那种行为已经严重的违反了党的纪律,说是“叛党”也毫不为过,组织上没有对他实行纪律,不过是时候不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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