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2月11日,星期一,正月初十,天津。
天津警备司令部稽查处。
为整肃党纪军纪,凝聚人心和士气,自抗战胜利以后,消失多年的“总理纪念周”在“党国”的党、政、军各机关各部队重新恢复,作为军事委员会直属机构的军统局也不例外。
“总理纪念周”最早始于粤军,后由新成立的广州国民政府继承,国民党中执委随后将其条例化,颁布了《总理纪念周条例》,使之成为了一种制度。
“总理纪念周”进行的时间为每周星期一的上午九至十二点期间,具体时间由各部门、各机构、各部队自行决定,纪念时间每次不超过一个小时。根据“条例”规定的程序,“纪念周”共设六道程序:一为全体肃立;二为向总理遗像三鞠躬;三为同声宣读总理遗嘱;四为向总理一心想默哀三分钟;五为演讲或者时政报告;六为礼成。
天津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实际上是军统天津站的另一块牌子,稽查处的“总理纪念周”实际上是军统天津站的“总理纪念周”。
十点钟开始的纪念,很快便进行完了四项,当戴笠面朝众人,开始第五项程序时,看向戴笠的军统众人眼中都显露出一种期待来——与自家老板一道纪念总理,这是他们的荣耀和骄傲,他们又怎能不期待?
然而几句话之后,包括站长陈仙洲在内的军统天津站的所有军统人,脸色一下子全都变了——
“……倭敌投降不足半年,倭贼整肃未尽,共党厉兵秣马对我党国虎视眈眈。正值党国内外、我军统同仁需上下一心之际,可是就在我军统内部,就有人借‘肃奸’之名,让自己沉迷于贪污腐化之中,为歪风邪气张目,骄奢淫逸、贪婪无德,置领袖之教诲于不顾,让我军统一以贯之之清白家风蒙受羞名!这样的人,就是再有本事,再有功于党国,我军统也绝不容他,这样的人我军统绝不姑息!有一个我军统就杀一个,有多少我军统就杀多少,我戴某人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军统绝不是宵小的藏身之地,我军统绝不藏污纳垢!军统之名声绝不容任何人去玷污!”
“现在我宣布一件事情,我已经接到举报,我军统华北办事处处长马汉三、主任秘书刘玉珠、本部四处处长魏大铭,在北平‘肃奸’过程中相互勾结,存在严重贪腐之行为,我已责令甲室,会同本部督察室、司法室予以查办,情况若是属实,必将严惩不贷!另外,王子英(北平肃奸委员会成员、军统特工)与汉奸小老婆私通一事,证据已经确凿,我已让王总督察对其实施羁押,不日对其实施家法。”
“今日和诸君说这些,就是告诉诸君,行为做事要心存党国,要时时刻刻把领袖之教诲放在心上,要以王子英为戒,别让自家妻子没了丈夫、自家儿女没了父亲,让你的私心毁了你的家庭,……”
……
在天津站一干军统人的惊惧中,戴笠的一声“散会”,为这次“总理纪念周”画上了句号。
然而这个句号才只是一粒石子,随着众特工的散去,石子最终会被投入到池塘里,由此引发的震动,将波及到池塘的每一个角落。
但这也正是戴笠所需要的。
作为军统的掌舵人,军统现在的情形戴笠岂有不清楚之理。连他自己都是一屁股的屎,他的手下又能有多干净?又怎么干净得起来!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坚决,军统容不下半点沙子,军统局能够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块牌子了。
既然马汉三终归要死,那就借用一下马汉三的人头,向军统局内外表明一下他戴笠的态度,敲山震虎,让那些吃得肥头大耳的家伙懂得收手是一方面,让他的校长看到他惩治腐败的决心是另外一个方面,这种决心对他取得海军司令一职大有帮助。
马汉三和王子英的两颗人头分量显然轻了些,那就再加上刘玉珠这颗人头……
本来就没有杀魏大铭的心,将其人头转化为魏大铭对他戴笠的感恩戴德不正好合适……
前者是金刚之怒,后者是菩萨心肠;前者是魔,后者是佛!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是魔是佛,全在一念之间。
“你们……就好自为之吧。”看着眼前这些正往礼堂外的部下,戴笠有些黯然的说道。
改组军统局的八人小组名单已经下来了,八个人中七个人是出自黄埔,七个人中一个是黄埔教官,四个人是他戴笠的黄埔学长,而他的同学唐纵已被提升为内政部政务次长,职位在他之上,什么意思,他戴笠岂会看不出来。
戴笠比谁都清楚,他想要继续留在军统局是没有可能了,他的军统局长已经做到了尽头,或者说,他的情报生涯就此走到了尽头,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就看他戴笠还能不能坐上民国海军司令这个位置。
可就算他能当上了海军司令,未来如他预想的那样,他也不可能把这些人带走,他也只能任由他手下中的绝大多数被八个人中的另外七个人瓜分——如果能带走,军统局还有改组的必要吗?
不过现在,在军统局没有开始改组之前,他戴笠依然是军统局的局长,让谁成佛让谁成魔还是由他戴笠说了算,他要谁死谁就必须得死,即便他对军统局的掌控能力大不如前,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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