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太后的目光在袁之彤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问道:“之彤,你觉得呢?”
恰在此时,戏台上的姐姐也有了动静,拖着病体下榻,又跪又哭的,说她愿意自请下堂,想让妹妹嫁给她的夫君,以后她作为姨母也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孩子云云。
台上台下的发展把女眷们都看得目瞪口呆,眼神古怪,品出了这出《湘妃扇》的意思来,湘妃不就是娥皇女英吗?
台上,妹妹为难极了,把姐妹扶了起来;台下,袁之彤羞人答答,垂下头用手揉着帕子。
“表姨母……”袁之彤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并抬眼飞快地看了殷太后一眼。
卢娴静眸生异彩,适时地帮衬,故意扯了下袁之彤催促道:“彤姐姐,你别不好意思,太后娘娘正问话呢。”
袁之彤又揉了揉帕子,头更低了,声音低若蚊吟:“我……我都听表姨母的。”
她羞得抬不起头来,仿佛随时都要拎着裙裾跑了。
殷太后停下了捻佛珠的动作,拇指轻轻摩挲着佛珠,再次问道:“真就都听哀家的?你父亲……”
袁之彤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又咬了咬下唇,轻声答道:“父亲也让我听表姨母的。”
“表姨母对我一直都很好,而且您阅人无数,见识广博,考虑得也比我多,比我周全。”
“我都听表姨母的,表姨母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最后一句时,她羞怯地抬头看向殷太后,眸子里似有水光流转,那么清澈,那么真挚。
殷太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唇角微弯,颌首道:“那哀家就替你做主了。”
袁之彤轻轻地“嗯”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继续揉着帕子,揉得指尖都像面颊似的泛红。
殷太后再问皇后道:“皇后,哀家记得之彤是安乐的伴读?”
公主伴读的婚事一般是要请示皇后的,通常情况下,就是伴读的双亲想要为女儿订亲,也会在相看前请示一下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脸上止不住地泛起了笑容:“母后做主便是,儿媳自然听母后的。”
袁之彤在一旁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攥着帕子的手捏得紧紧的。
怦怦怦怦!
她的心跳更快了,全身血液都往心脏处涌。
以她的出身,怎么也比楚千尘尊贵,就算她进门后暂时只是侧妃,来日方长,等她将来诞下麟儿,届时谁尊谁卑还不好说呢。
她有自信一定可以讨顾玦欢心的,就像从前,无论是家中的堂兄、姑母舅父家的几位表兄全都喜欢她,待她最好。
袁之彤垂着小脸,藏住了那灼灼的眼眸与微微弯起的唇角。
寂静中,可以听到戏台上扮演妹妹的戏子答应了姐姐的请求,却不许姐姐自请下堂,说她甘愿效仿娥皇女英,与姐姐共事一夫。姐姐感动不已,于是姐妹俩再次抱作一团。
与此同时,原本那哀泣的胡琴声也变得欢快起来。
殷太后对着袁之彤招了招手:“之彤,你过来。”
袁之彤就款款地走了过去,走动时,左手的袖口微微晃动了一下,露出一段纤细的皓腕,腕间依旧戴着殷太后赐的玉镯,翠绿通透,衬得她细腻的肌肤闪着莹润的光泽。
殷太后握着袁之彤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唏嘘地叹道:“那就这般了。之彤,你心有大义,哀家也很是欣慰。”
“……”袁之彤下意识地抬起了小脸,微微睁大眼,总觉得太后这番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皇后嘴角的笑意微僵,也感觉不对,轻轻蹙起了眉头。
殷太后接着道:“那就由你代替三公主嫁去昊国吧。”
“……”
“……”
“……”
花厅内,众女客哑然无声,大概也唯有楚千尘和安乐还有心情看戏了。
也不知道是谁撞到了茶几,就听到“咯噔”一声,茶几腿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击了一下,那声响在寂静的花厅内分外响亮。
袁之彤与皇后全都目瞪口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中,殷太后随意地抚了抚衣袖,叹道:“皇后也说了,昊国的乌诃太子与太子年纪相仿,已经有一儿二女了。安乐年少,可安乐与乌诃太子的子嗣关乎两国,不能耽误了。到底是子嗣重要。”
殷太后这番话有一半以上是方才皇后说的,等于是如数奉还。
“……”皇后的咽喉发紧发涩,被堵得一个字也答不上。
周围似乎更静了,欢喜悠扬的胡琴声此刻听来极为讽刺。
殷太后唇角含笑,那雍容的面貌显得高傲而淡漠。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
殷太后接着道:“哀家仔细考虑过了,媵妾的子嗣到底身份低了些,这两国联姻岂能草率!”
“之彤,你今年十六岁,年岁正好,就由你代安乐嫁了吧。”殷太后最后这句当然是对着袁之彤说得,袁之彤的脸色已经是刷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楚千尘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安乐对于皇后和太后这边的动静,偶尔也会听一个耳朵,这一回,她恰好听到了太后的最后一句,眼睛一亮。
“这个主意好!”安乐快乐地鼓掌道,瞳孔亮晶晶的,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安乐住嘴!”皇后近乎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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