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少昊帝一如既往地坐在王座上,他见重明鸟满脸不悦地从外边飞回就随口问了一句。他其实猜到是何等人物进入了鸟国。
“适才见到了判官。”重明鸟咂嘴。
“那家伙出现了啊。”少昊帝冷冷地说,“不是好兆头,传令下去,这些日子严加防范各地区,尤其是南方边境。”他同时挥手,让侍从把王鹫叫来。
“人类要反攻了?”重明鸟从未察觉到这种征兆。
“判官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少昊帝发出干笑——这并不寻常——重明鸟严肃地听他继续把话说下去,“看来……判官是怕我们输得一败涂地啊。”
“您说什么?人类怎么可能做到?”重明鸟愕然。
自从儿子失踪后,少昊帝的心灵状态便每况愈下了,他时常神经兮兮地认为人类会夺回中心山以南的领土,下令严加防范已不是第一次了,重明鸟早习以为常。可这回略有不同,判官突然出现,让重明鸟也隐隐觉得事情有异。心猛然跌落,见到判官时的那股烦躁心绪还没有纾解,漆黑的影子仿佛能遮挡一切,他的眼睛生痛,没多久,更多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是人类,一大批、一大批的人类,那些消失在南海的家伙们,全回来了。
“少昊帝,”重明鸟认真而紧张地说道,“请派我去前线驻守。”
“不。”少昊帝没有丁点犹豫,“你留在都城,看守都城,前线由他负责。”
说话时,器宇轩昂的王鹫走进殿内:“参见少昊帝。”
“王鹫,即刻率领精兵支援前线。”
王鹫不明所以。
重明鸟看出了他的困惑。
这时论谁都会困惑,风平浪静之时,少昊帝为何突然做此决断?
“少昊帝。”
重明鸟很少顶撞他的决断,也很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离开自己本该守护的都城,今天非同往常,他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就像这位伟大而远见的帝王所说——他们会“输得一败涂地”。
“我们不能把土地让给人类,”他焦急地说道,“如今鸟国的鸟民已翻了六倍有余,倘若失去领土,鸟民们不仅是无家可归,更会因资源匮乏而产生内乱……您不能忘了七百年前的那场纷争,我们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一部分鸟死——这是您想看到的吗?”
“所以,重明鸟,你更不能离开都城。”
少昊帝的固执己见让重明鸟心烦意乱,而弄不清情况的王鹫呆呆地看着他们,过了半晌才插一句嘴:
“请问少昊帝,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还没走啊。”
少昊帝的话让王鹫战栗不已。
“人类要打过来了!快去支援!”重明鸟对他怒吼。
王鹫愣了几秒:“属下这就前去支援。”他不敢多待,毫不犹豫地遵从少昊帝的意思,带着留守京城的精兵赶往南方。
“王鹫真的没问题吗?加上他,那边不过三只白瞳鸟。”重明鸟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只好想办法劝说少昊帝多派些人。
少昊帝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犹豫了许久,没了往日的淡然和决断,悬而未决的心和那只在半空摇摇晃晃的爪子一样,最终他对传令的鸟儿说道:
“传令,让鬼车鸟一同前往。”
小鸟得到命令,很快飞了出去。
“你也好生休养吧,看样子是有场大战了。”少昊帝站起身,消失在大殿中,一旁的钦原像刚出生的雏鸡一样,蹦着双腿跟了出去。
*
当远远能看到有趣的鸟之国北面时,情鹊承认,人类发现了能展翅翱翔的鸟都未曾察觉到的炼狱的真相。
这的确是一个球形的世界。
她一直以为世界和生命一样拥有终点,可现在看来,她错得一塌糊涂,至少世界不是如此。
故土和云端重合,滚烫的云火仿佛降临大地,正行走在皲裂的土壤之上,仿佛是一位神秘无比的传教士。
她感觉自己好像重生了一般,一眼看到了九百、或许是一千年前呱呱坠地的雏鸟——自己。
童年的记忆相当模糊,没有任何一只鸟能说得清出生时的样貌,总之,那像是光明的原点,炼狱荒芜、混沌、充满杀机,他们得躲避天敌,吃着各种植物和动物,很多鸟饿死、毒死、病死……尸横遍野让精神麻木,生死变成了同一态,无非一个能动,一个不能动罢了。
直到炼狱出现了第一个人(第一个犯人),鸟儿们才发觉——原来这里并非荒芜,它如同一座源源不断的智慧之泉,万事万物的诞生和消融宛如一曲优雅的旋律,痴人而陶醉,一些奥秘被鸟儿们的先知揭晓,随即而来的是如洪水般的智力涌现。
它们拥有了共同的语言;一套规范的行为准则;悟性高的鸟儿有了变化,它们的身躯随着自我的渴望而发生改变,眼睛从红色变成绿色、从绿色变成黄色、最终颜色消失了,包容一切的白色象征着最顶尖的智慧;从此鸟族拥有了等级、确立了不可撼动的制度——
听上去是美好的故事,实际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鸟儿们如何变得智慧?
只有像情鹊这样亲身经历了野蛮时代的鸟才清楚,是犯人将名为“智慧”的光芒带到了炼狱,他们不过是亦步亦趋的弱小动物罢了。只是,时间一长,获得智慧的鸟儿们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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