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佑坐在窗台,注视大理寺卿的宅邸前街燃起熊熊烈火。每次看到火焰,他都能想到浴火重生,火焰象征着灾厄,也是上天净化世间的利器——另一个则是洪水。火与水组成了人类历史的悲情和壮阔,眼下,燃烧于京城的大火又将给这个国度带来怎样的未来?
两颗木球在右掌心来回转动,木球非常暖和,在冬天能带来一些多余的温暖。远方的火焰把脸颊映得通红。
为什么会起火?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应后果,但直觉告诉他,大火发生在那种位置绝对有蹊跷。
京城为了保障除夕元旦等盛大节日的安全,相当注意防火问题,别看京城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失火隐患,实则不然,京城的每一串花灯、每一场烟花,都经过了上报和审核,任何违规的举动都将被锦衣卫抓入牢狱,盛景之下尽是苛刻的枷锁。何况着火的位置是大理寺卿的府邸,地方偏远,着火源很少,管控也更加严格。
在那种地方发生大火,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为之。徐思佑其实对此并不意外,他反倒觉得京城的内乱发生得有些晚了,皇帝驾崩已过去近一个月,倾莲公主的统治力依旧尚存,他作为一介中书令,虽有大权,但毕竟是在公主眼皮底下干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发动暴乱的期望放在他人身上。
今天的这场大火,应该就是“开端”了。他默默想着。
“夫君,外有客人找您。”夫人敲了敲房门。
“是谁?”
时候不早了,现在有谁会来拜访?
“他让我转交这个。”夫人呈上一块精致的锦缎。
徐思佑接过。
沉甸甸的。
“你出去吧。”他心头一颤,等夫人离开房间后才打开。
一枚金玫瑰。
他匆匆披上外套走出房间,并让家仆请那人去会客厅。
会客厅在楼下,他会比客人更晚一步抵达,他谨慎地踏上楼梯,即便在自己家也感受到紧张。
金玫瑰是深越王当年使用的标志,徐思佑虽然也属于“颠覆派”,但隐藏得很深,因此在徐忠衡倒台后依旧稳坐中书令一位,现在外头的来客神秘地送来这个,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北境的同僚?
在前几周北境使者觐见公主弄出一场血腥惨剧后,那个落荒而逃的使者竟私下找到他,表示如今的北境叛军实际上由深越王徐忠衡和苍言共同统领——徐思佑起初不信,但几天后,前线送回源源不断的情报证实了北境使者的说法。
使者当时就表示希望徐思佑能作为叛军内应,在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并向他介绍了苍言的远大抱负。徐思佑觉得苍言的构想非常伟大,如果真能成事,必将被载入史册,但他没同意,也没否认,只是写了一封不表态的信给徐忠衡。
他的遣词造句非常巧妙,就算被朝廷截取,也只会被认为是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尽管这位“朋友”在政治上的身份有些敏感。
现在难道该是他“出手相助”的时候吗?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关注北境叛军的情况,知道徐忠衡是其中的领导者后,他就期盼叛军能尽快攻入京城——他并不愿看到流血的夺权,可现在唯有战争能破局。北境军开始攻势汹涌,让他看到了得胜的希望,但许德被砍头一周后,北境的攻势忽然就停了下来。徐思佑估计自大许德被杀的消息传回北境后,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但原因未知。
他推开会客厅的大门,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男人穿得非常厚实,鼓鼓囊囊的衣物将他包裹成胖球,不过看脸部的线条就能知道,这个人应该非常精干结实。
第一眼看到这个陌生人,徐思佑就觉得他危险无比。
“中书令大人,”来客看徐思佑进屋,立刻起身问好,“久仰大名,鄙人‘黄蜻’。您应该看到信物了吧?”
“看到了。”
徐思佑若是知道“黄蜻”这个名字该怎么写,一定会觉得奇怪。比起人名,这更像虫豸的叫法,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本事,黄蜻也没打算写出来。
“我和您是同一边的人,”黄蜻非常有礼貌,体态相比大腹便便的徐思佑而言,像个弱不禁风的人,“我在为苍言做事。”
徐思佑抖了抖眉毛,心想这还算不上彻底的一边,他为苍言做事,而自己是徐忠衡的拥趸。
“你来找我,说明北境要有所行动了?”徐思佑也懒得隐瞒颠覆派的身份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兜兜转转拐弯抹角只会浪费时间。
“没错。我很惊讶,以为像您这样的高官会先试探我。”
“越没有判断力的人,做事越畏手畏脚。”徐思佑笑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很好。”黄蜻看上去很高兴,“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可知叛军停止进攻的原因?”
“正为此事困惑。”
“因为他们在畏惧公主身边的人,”黄蜻说道,“许德被杀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在。”
“他死得很突然,突然到北境畏惧。他们希望我能调查出杀死许德的力量,好为接下来的战略做准备。”
“这样吗?”徐思佑有些摸不着头脑,许德的死是有些蹊跷,但居然能对北境造成这么大的震动,这出乎他的意料。“为何他的死会如此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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