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村里是有马车的,摄政王的人冲进来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抢马。所以马车还在,马也都还活着。
云生套了马,带着疯妇人一起上车。那个女人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走,同时也提醒自己的丈夫:“亲人都死了,你至少留下来把他们埋了。”
那人看了看权青允,权青允点点头,抱着夜飞舟站起身,然后同他说:“你留下,埋了村里的人,就葬在山脚下吧!每人一副好棺,本王会派人送银子过来。至于以后的事,你若愿意跟着本王,便回仁王府见我。你若想去过自由平静的生活,本王派来的人会给你一笔银子,你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咱们今后再也不见。”
他留下这番话,抱着已经昏迷的夜飞舟转身上了马车。
那人二话不说也跳了上去,“属下最后为主子赶一次车。”话如此,便是做了决定了。
地上站着的女子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把涂涂往前推了一下,“晕倒的那位公子,好像挺照顾这孩子的,你们要不要带着?”
涂涂这会儿也想起夜飞舟的玉佩,于是往前递了一下,冲着权青允问道:“你是三殿下吗?这是这位姐姐给我的玉佩,说我如果遇到男的,就问他是不是三殿下。如果遇到女的,就问她是不是叫……叫……”她想不起来了,“夜什么来着?”
“夜温言。”权青允替她说了下去,同时也吩咐云生,“把她抱上来。”
云生下车去抱涂涂,同时也跟涂涂说:“他就是三殿下,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涂涂很安静,直到云生抱着她上了车,她手扒在车窗边往外去看,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死去的娘亲那里。她还太小,不明白什么叫死,只是知道这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着娘亲了。
嘴一瘪,终于哭了起来。云生赶紧安慰,外面留下的那个女人也对她说:“涂涂听话,别哭,你要是总哭闹的话他们该不喜欢你,不带你一起走了。放心,姑姑会好好安葬你娘亲,待立好了坟再去找你回来给她磕头。涂涂乖,别看了。”
她也说不下去了,转身就开始抹眼泪。
赶车的男子大喝一声,马车调了头,朝着临安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疯妇人还在唱曲,一句比一句下道儿,最后简直都不堪入耳。
云生劝了几次无果,便也不再劝了,只是跟权青允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就是这样,大夫也看过,药也吃过,就是不见好,还一年比一年过分。三殿下,当初我就说过,这样的人救了还不如不救,她自己活得浑浑噩噩,将来被青画知道了,怕是也不会感激你这些年小心翼翼的藏匿。我太了解青画了,他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他当年虽然那么不甘,可心里什么都明白,所以他才会答应去归月为质。”
云生拿起帕子,给身边坐着的疯妇人擦脸。刚刚从院子里走出来时摔了一下,手上沾了血,又用手去揉脸,脸上就也沾了血。云生擦着擦着就酸了鼻子,“从前多好看的一个人,如今却憔悴成这样。我有时候心疼她,有时候也生她的气。要不是她作孽,怎么会害得青画被送到归月去做质子?要不是她管不住自己,怎么能连累我娘送了性命?”
云生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地流,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权青允还揽着夜飞舟,人一直没醒,心口中剑的位置不停地流血,他怎么堵都堵不住。
好在之前流的血已经很多了,这会儿也流不出多少,不至于让车厢里也血流成河。
他把人搁在自己腿上,让夜飞舟仰面躺着,涂涂看了一会儿就说:“好像还真的不是姐姐,是哥哥呀!只是这个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比姐姐还好看!叔叔你为什么要抱着哥哥,你喜欢哥哥吗?”
权青允听得皱眉,怎么夜飞舟是哥哥,到他这儿就成叔叔了?抱不抱的,小小孩子你管得着么?他瞪了涂涂一眼,涂涂吓得不敢吱声了,但却用小手一直捂着夜飞舟的伤口,也不知道血浸了她一手,只小声地趴在夜飞舟耳边说:“哥哥你快醒来,这个叔叔好凶,涂涂怕。”
云生伸手往涂涂头上揉了几下,吸了吸鼻子,眼泪已经憋回去了。
权青允问她:“你只说恨黎妃,那你恨不恨本王?毕竟是本王告发了那件事情。而本王那样做的初衷,也是不想自己被送去为质。所以不管是黎妃还是老四,他们的今天,都是本王一手造成的。你恨不恨我?”
云生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不恨。冷宫着大火那天,黎妃娘娘就跟我说让我不要去恨三殿下,因为这个事儿就算三殿下不说,早晚也会被人知道。这是她自己作下的孽,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所以我不恨你,只是恨她。”她看了看那疯妇人,当年后宫最美丽的黎妃娘娘,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却激不起她一丝同情。
“如果没有她,我娘不会死,青画也不会去归月。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却还一味地只想着自己痛快,去做那等不耻之事,能怪谁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第一次做那事时,就该想到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我已经十年没看到过青画了,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长得有多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是否准备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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