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钟令仪(下)
景白守了一夜,看着床榻上迟迟不肯醒来的舒令仪,满脸担忧。舒令仪睡梦中像是被魇住了,双眉紧蹙,额头上冷汗涔涔,似乎正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角甚至溢出两行清泪,把鬓角都打湿了。
景白轻轻摇了摇她,“阿如,阿如——”
舒令仪双眼紧闭,面上神情十分痛苦,无论他怎么叫唤摇晃都醒不过来。
景白顿时急了,催动仅有的一点灵力,伸出手指点在她眉心灵识处。
轰的一声,像是有门从外面打开,一道璀璨的亮光射了进来,舒令仪从痛苦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了出路,缓缓睁开了眼睛。
景白松了口气,“阿如,你醒了。”用袖子温柔地擦去她满头的冷汗。
舒令仪眼神空洞看着他,忽然抱着他痛哭流涕,“小白,我想起来了,是灵飞派,灵飞派卢衡背叛了太微宫,还杀了我娘,太微宫才会腹背受敌,一夕覆灭,呜呜……”她万万没想到覆灭太微宫的除了极意观和溟剑宗,还有灵飞派!二十年来,她向来以灵飞派弟子自居并引以为豪,没想到自己竟是认贼为师,数典忘祖!
舒令仪哭得不能自已,对灵飞派尤其是顾衍的感觉十分复杂,爱恨交织,百感交集,一时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又暗暗感激顾衍这二十年来对自己的爱护庇佑,可是对他那种全心全意尊敬仰慕之情却是回不去了,心里又是痛恨又是茫然,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景白没想到太微宫一战灵飞派亦参与其中,凌霄真人为了回天珠,甚至不惜背信弃诺杀人夺宝,不停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道:“往事已矣,多想无益,重要的是往前看。外面阳光正好,鸟语花香,要不要出去走走?”
舒令仪摇头,闷声说:“我累得很,浑身无力,想再躺一躺。”
她这一躺便躺了整整一天,连平日最爱吃的酥油泡螺都一口未动,不思饮食,也不愿说话,背对众人靠墙躺着,枕头底下却是一片濡湿。景白见了不免忧心,问陆辞芳有没有什么开解的方法。陆辞芳摸着下巴说:“这时候你最好一把抱住她,用温暖的怀抱、火热的唇舌抚慰她,让她根本没空伤心痛苦——”
景白冷眼瞪着他。
陆辞芳讪讪住嘴,摊手说:“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等她慢慢缓过来,时间是治愈痛苦最好的良药。”
景白推着他便往外走。
陆辞芳叫道:“哎哎哎,我就算说错了话,也不用赶我走吧?”
景白倒没有赶他走,而是拉着他在琅琊山转悠了大半天。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只白色的毛团子,献宝般拿给舒令仪看。
那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灵兽,比家猫略大些,通体雪白,一身长长的被毛,圆溜溜的黑眼睛,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模样十分可爱。景白把它放在床头时,它大概是初到陌生环境,吓的瑟瑟发抖,屁股底下很快留下一滩尿渍。
舒令仪闻到一股浓重的骚臭味,立即掀开被子跳下来,气急败坏叫道:“它尿在我床上了,味道这么难闻,我还怎么睡觉啊?”
景白见到床上一滩黄色秽物,有些尴尬,抓住它脖子一把拎起来,在它身上打了两下。那灵兽体型虽小,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景白扬手打它,惨叫两声,扭动着身子龇牙咧嘴要咬人。
舒令仪又心疼了,阻拦说:“算了算了,一只畜生,知道什么。”接过它抱着,摸着它浓密柔顺的毛发,没好气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坏啊,一言不合就咬人。”
那灵兽这会儿却乖乖趴在她怀里,时不时用脑袋拱她,还伸出舌头舔她手心,比起景白,显然更喜欢她。舒令仪立即被它软萌可爱的样子征服了,笑骂道:“真是会讨好卖乖,偏偏脾气这么坏,以后叫你小坏好了。”
小坏不停舔她手指,弄的她满手口水。舒令仪摸了摸它肚子瘪瘪的,想着大概是饿了,抱着它出了房门,亲手给它准备肉糜和清水。大家围在院子里看小坏进食,见它狼吞虎咽吃的整张脸埋进大陶碗里,差点摔了个跟头,乐得拍手直笑。有了小坏解忧开怀,舒令仪心情好了许多,问它哪来的。
景白说:“我跟陆道友在山里抓到的。”
陆辞芳哼道:“明明是我抓的,你灵力还未恢复,这畜生身手这么灵活,全靠我眼疾手快才抓住它!”说着捋起袖子,“这畜生野得很,抓了我好几道印子,你看都流血了,舒姑娘,你可要补偿我两粒丹药。”
舒令仪没理他的敲诈,而是一脸正色说:“我已经恢复记忆,原本出身河洛太微宫,父亲是扶苏真人,母亲是云容仙子,太微宫钟氏虽然已经没落,可我还在,太微宫并未覆灭,尚有血脉传承于世,从现在起我要恢复本姓,请大家叫我钟令仪。”
景白和陆辞芳听的她这么说,想起她坎坷身世,一时无语。
李道乾远远听见了,甩了甩拂尘走来,扬声道:“钟姑娘说的好,门派世家跟人一样,亦有兴衰际遇之说,正所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只要你努力修炼,耐心等待,将来未必没有振兴太微宫的一天。”
钟令仪忙冲他行了一礼,“还未谢过真人替我解开灵识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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