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见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种建中,韩冈把今天的事一说,种建中也纳闷起来。是韩绛两次上书要调韩冈到延州,也就是说韩冈是韩绛征辟来的幕府属官,不是普通的官员。现在把韩冈晾在一边,韩绛等于是在说自己找错人了。
种建中觉得实在不对劲,他从种朴那里曾听说了韩绛不太喜欢韩冈,当时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倒是真的。不过韩绛看韩冈不顺眼,拖着不见人,但罗兀那里可是等着要人的,哪能这么拖延?
他站起身,对韩冈道:“愚兄先去赵宣判那里去为玉昆你打探一下。”
“赵宣判……是赵禼赵公才?”韩冈立刻追问道。
种建中点着头:“正是他!”
虽然在历史上赵禼名声不显,韩冈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也就知道王安石和司马光,还有灌树洞捞球的文彦博——不过在眼下的关西,赵禼赵公才这个名字可很是响亮。他稳稳做着陕西宣抚司宣抚判官一职,无论是早前的郭逵,还是现在的韩绛,哪一个上来任陕西宣抚使,都没有动摇到他的地位;或者说,都要用他为副手——就算赵禼一直对种谔的冒险之举私下里颇有微词,韩绛也只是当作没听到,而不是撤换他。
赵禼是当世少有的精通兵法的能臣,对兵事了若指掌,政务处理也是行家里手,宣抚司少了他,就立刻会运转不畅。韩绛的雄心,种谔的计划,没有赵禼来居中处理各项事务,一切都将是空话。
赵禼现在本官是右司谏,比起刚刚升官的王韶还要低半级。可王韶此时只能做个知通远军、秦州缘边安抚司安抚使,而赵禼却是陕西宣抚判官兼权发遣延州——也就是延州知州,仅仅是因为他本官太低,所以才冠以权发遣的名头。
虽然王韶之所以只能做着知军,是因为他这一年来升官太快,资序不够的缘故。但赵禼以七品官任职鄜延路首府的知州,又辅佐宰相韩绛为宣抚判官,这样的地位,全是靠他的在军事上出类拔萃的才能得来。
韩冈在秦凤,赵禼的名字已经听得很多了。王韶有几次提起他,虽然还是赞了许多,但韩冈也能从中看出,王韶有着瑜亮之争的心意在。
能让王韶都有瑜亮情节的当世英才,韩冈当然想见上一见。不过种建中却没有看出韩冈的心思,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种建中一走,周南便从后间进了小厅中。轻蹙着眉,俏脸上尽是为韩冈担心的忧色:“官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碍?”
“不用担心,小事而已。京中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必担心这些小事。”
韩冈将周南搂着坐在自己的腿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透过丝棉的阻隔,韩冈还是感受到坐在大腿上的丰.臀的弹性,以及从中传来的热力。自从出了京城后,韩冈便是紧赶慢赶。走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韩冈尚有些精力,但周南还是第一次长途旅行,经不起累,跟墨文都是沾了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重重传来几声咳嗽,章惇荐到韩冈手上的钱明亮的浑家,在外面提声叫道,“机宜,种官人回来了。”
周南吓了一跳,连忙从韩冈怀里跳出来,匆匆跑进里间。
跨进厅来的种建中看到了周南的背影,却是视而不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坐了下来。
可韩冈却叫着里间惊魂甫定的周南,“南娘,彝叔与我是兄弟一般,用不着避讳什么,你且端茶来。”
不同于普通人家,士大夫家的女眷一般是不见外客的。如果哪位士人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家眷,就等于是把这位朋友当作亲戚家人一般,如此关系便称为通家之好。像韩冈当初在程颢、张戬家里,能与两家的家眷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因为他深得两人的看重和喜爱,当作子侄辈一样看待。
周南听着韩冈的话,知道是把种建中当作兄弟。便端着煮好的茶,到了外厅来。向种建中屈膝福了一福,轻声道:“伯伯万福。”
种建中没想到韩冈随身带着的女眷竟然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丽。他摄于周南的艳容,明显的怔了一下。不过因为知道是韩冈的家眷,回过神来的他明白不能失仪,起身回了半礼,收摄心神也不再多看她。但当周南奉茶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很紧张,等到周南进了房中方才松懈下来。
抿了一口热茶,种建中也不免要艳羡的对韩冈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韩冈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真心。南娘为了小弟,可是拒绝了当今的雍王殿下……而小弟离京前,为了帮她脱籍,也在京里闹出了偌大的一团风波。到最后还是多亏了天子圣明,方才如愿以偿。”
种建中眨了几下眼睛,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天子亲自下旨脱籍?”
韩冈笑着点点头,很简略的把前阵子在京中发生的事,向种建中说了一通。
种建中越听越是惊讶,到最后,他神色郑重的对韩冈由衷说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与之前同样的话,可内蕴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说得没错!”韩冈点着头,感慨着。
虽然心知种建中站在自己的一边,但韩冈还是用了点心机。他这是用天子来压人,压种建中身后的种谔——周南的事,种家的十九哥肯定会传给他的叔叔听——皇帝把弟弟看上了女人送给韩冈,虽然是有着两情相悦的因素,但也能从中看出天子对韩冈的重视——韩绛很了不起吗,天子还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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