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旖一夜没有阖眼,就在孤灯前坐了一夜。
周南、严素心和韩云娘也都没睡,陪着王旖在内厅中坐等着消息。
只是全都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传闻。
王安石那边传话是韩冈确认了天子还有神智——这是转自章惇的第一手消息——也就是说,皇帝除代表神智的眼皮外,就没有其他能动的了;而另外两条,雍王留宿宫中和宰执在三更的时候全数入宫,则是家里的家丁派去御街打探来的。据说当时御街两边的各家家丁,跟老鼠一样,一窝窝的。
晨曦越过了院墙,照了进来,在地面上镀了一层金红,但厅中压抑的气氛却一点也没有被冲散。
“朝会快开始了。”韩云娘突然说道。
片刻之后,严素心才像是回应一样,“过一阵子官人应该就会有消息了吧。”
“嗯。韩信做事伶俐,应该能打探到。”王旖点点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一般。
周南则一直都沉默着,从昨天天子发病,韩冈被留在宫中之后,就已经没什么话了。等到二大王留宿宫中,继而,更是一个字也不说,一口水也不喝,更不用说吃饭了。
这个时候,韩钟和金娘带着弟弟们,一起过来拜见母亲。
几个孩子在膝前拜倒问安,平常王旖还要问一问功课,但今天没有心思,挥了挥手,让乳母带着孩子们下去吃饭。
韩家的次子起身后就扯着王旖的衣袖,“娘,爹爹昨晚没回来?”
“二哥真笨,昨晚吃饭的时候,不就没见到爹爹。”金娘指着韩钲的鼻子,细声细气的说道。韩家的儿子多,女儿少,家里面最受宠的就是这个女儿,惯得胆子大了。
“我才不笨。”韩钲立刻大叫了起来,“三字经我都背下来了。”
“九九口诀我也背下来了啊。”金娘哼哼着,扬着下巴,“二哥你只会加减吧。”
韩钲不服气:“姐姐你比我大,等我跟姐姐你一样大的时候,也肯定会背了。”
“别闹了。”韩钟阻止弟弟妹妹,“娘娘正担心爹爹呢。”
“爹爹没事。”金娘立刻说道。
韩钲叫了起来,“娘娘还不知道,姐姐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就是知道。”金娘的声音也变大了,“爹爹绝不会有事!”
几个小儿女闹腾着,王旖正心烦呢,眉梢顿时就挑了起来,在扶手上一拍,沉下脸不说话。
韩家的儿女们登时就给吓到了,一个个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屏声静气起来。
“别闹了。”严素心连忙赶着他们的走,训斥着下人:“你们怎么看着哥儿姐儿的,还不带他们走?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今天功课,别耽搁了。”
刚将孩子们赶走,一名家丁就小跑着过来通报了,“夫人,韩信回来了。”
王旖一听,急忙道:“还不快让他进来!”
韩信匆匆而至,“夫人,已经打听到了。是六皇子为皇太子监国,由皇后权同听政。”
“皇后……”“到底打探确实了没有?是皇后,不是皇太后?”
“回夫人的话,确定是皇后。小人问了好几遍。”韩信答话道:“当时是两队天使出宫,一队往南面去了,另一队则往西走了。就是他们当着上朝的文武百官的面公布的出来的。”
王旖的脸色缓和了,立刻有追问起了韩冈:“学士呢……有没有学士的消息?”
话声没落,周南就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就软软的靠在交椅上,身子却斜斜的看着就要倒下。
“南娘姐姐!南娘姐姐!”韩云娘忙上去扶着她,却发现周南竟然是昏迷了过去。
“来人,快送南娘回去歇着。”王旖招了两名妇人,将周南送回去休息,继而一声轻叹,“苦了她了。”
韩云娘和严素心惶惶惑惑,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信没敢问是怎么了,跟王旖回话:“学士的情况还没打听到。小的这就回去打探。”
“你快去吧。”王旖挥挥手,让他走了。
韩信一走,王旖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卸下了心头重担的叹了一声,然后对严素心和韩云娘笑道:“这一回不要紧了。官人可是有了福报。只要小心谨慎,就能几十年长保富贵了。”
“姐姐,这话怎么说的?”韩云娘听不懂,跟严素心一样,一脸的疑惑。
“是皇后权同听政,而不是太后。”王旖笑着解释道,“为了太子,官人肯定是做定了资善堂侍讲,皇后那边也会恩遇始终。不像太后,因为最疼爱的二大王,一直看官人不顺眼。”
“原来如此。”严素心和韩云娘算是明白了。若是太后垂帘,韩冈肯定要受打压,更不用说二大王登基。现在自家官人的弟子成了监国太子,跟王旖关系还不错的皇后垂帘,韩家当然是安稳了。
也难怪周南会昏倒,没吃没喝的紧张了一夜,而且因为二大王的事,是最紧张的一个。终于有了好消息,突然之间放松了下来,当然容易昏过去。
“弄点吃得来。坐了一夜,都饿得慌。”王旖提声吩咐着下人,回头当即又点了一名亲信家人:“将学士的事知会城南驿的老相公一声,说请勿忧虑。”
“相公会不知道朝堂上的事?”
“爹爹那边即没有人手,又不能入宫,耳目还不知道会闭塞成什么样。”
王旖可是很清楚,王安石这一次上京,身边就跟了寥寥数名亲信,早年的门客早就打发光了,纵有门路千万,没人手怎么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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