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刚刚被章辟光送了出来。
离开开封府衙后,王厚便向朱雀门进发。
上百骑兵行走在夜色中,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也有窥伺的目光在闪动。但看到王厚一行,他们就躲藏得更隐秘了几分,甚至连目光也隐去了。
王厚看见了,却没有捕捉他们的意思。
这些都是各家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仆役,当初王韶还在京中任枢密副使的时候,遇上朝局动荡,也没少派家丁出去监视道路,打探消息——由于出身军中,他们表现还相当不错。
抓这些耳目,平白得罪人,就是送进去也会被放出来。而破坏约定俗成的惯例,在京城中可就要被视为异己,受到抵制甚至攻击。
而且王厚还想早些跟李信通个气,有些事不能依靠亲信来传话,面对面的交谈最为安全,不能在浪费时间。
这已是王厚今天第三次押送人犯至开封府。其中还有些是犯官的家眷,一路上哭哭啼啼让人好生心烦,真不如第一次跟章辟光一起押送蔡家叔侄,直接堵上了嘴。
说起来还是有了功名敢下手。王厚要顾忌文官们的想法,但同为进士的章辟光完全不在意,之后送到开封府,沈括那边
一开始的蔡京已确定下狱,听章辟光的口气,这两天就处理了他。
狱中料理犯人的各色手段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只是王厚并不好学,也就没细问了。章辟光想要表现,就让他表现好了。
跟在蔡京之后,一批接着一批的逆党被送进开封府。押来的人犯一多,原本面积并不算小的开封府狱,就变得拥挤起来。
原本只惯了三五名犯人的牢房,一下塞进了十几人,别说躺下来睡了,就是站着也嫌挤。
这样的混乱中,一两个犯人出点意外,发些急症,真不是什么大事。
沈括那个胆子,不敢下手帮韩冈,但也不敢坏事。有章辟光在中间下手,蔡京逃不了。
出来时章辟光,给了他一个机会。没有韩冈的支持,沈括就别想入两府,这节骨眼上,怎么能犹豫呢?
不过王厚倒没觉得自己之前没有抢先将蔡京解决有什么大不了,相比起大庆殿上抢了武器杀出来对韩冈的帮助,这也算不上是个事。只是犹豫了一下,给章辟光抢了先去。
但最丰厚的奖赏,在此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全然不需要的多担心。
马蹄声得得响着,蹄铁敲击着青石路面,几十匹骏马踏出的节奏交织相融,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爽利,仿佛王厚的心情。
只是没有过久,王厚拉起缰绳停了下来。
一支巡夜的小队,正押着三人从前面过来,王厚的亲随见状,便迎上去询问究竟。
“怎么回事?”
待亲随回来,王厚就问道。
“回皇城的话,他们是犯了夜禁。”
“夜禁?今天还有人敢犯夜禁。”
现在可不是白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御街上,更别说今天如此特殊了。
一干人躲在阴暗处可以当没看见,但鬼鬼祟祟的想要横穿御街,被抓到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了。
王厚瞟了三人几眼,其中一人穿着最为华丽,与两名仆役装束的汉子截然不同,明显是做主人的。不过长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倒像个土财主。
整个人被困得结结实实,双手被绑在背后,嘴上也勒了一圈,喊不出话来。只是靠近了,往后就从他身上嗅到了浓浓的一股酒味,还有桂花香,也不知是在哪里蹭了一身的香粉。
天子丧期之中,天下禁乐,京师的时间尤其长,可这一位明显就是喝了花酒回来,又正好给巡夜的撞上了,当然不能放过。
官府的棒子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夜半不归,看着就不是好人。”王厚笑道。
王厚看了醉鬼几眼,没什么兴趣的摆了摆手:“罢了,送他到开封府吃几天黄粱糙饭就好,还能减减膘。这身板再胖下去,到了祭春就该挨宰了。”
王厚说了个好笑话,手底下一群人哈哈的陪着大笑起来。
却听见前面有人一声呵斥,“是何人在御街上喧哗?”
笑声猛然一窒,王厚抬起头望过去,迎面过来的一队人马。
近了之后才看清楚,那并不是巡夜的兵卒,而是为重臣开道的亲随。
王厚顿时就皱起眉来。
万一是哪家脾气不好的文臣,这就又是一封弹章背上身——这个日子,可不是能放声大笑的时候。
不过等他看清了灯笼上的字号,神色就放松了,拍马迎了上去,“可是东莱韩府?”
“啊,是处道啊。”
……………………
韩冈从内东门小殿离开时,已经夜上三更。
拜除王安石为平章的诏书已经写好,就待天亮发出去。
而韩冈所提议的选举,费了点周折,则也拟定了诏书和细则,这还要与宰辅们进行讨论。
太后同意了,平章军国重事也同意了,仅剩的宰相和参政,也就是韩绛和张璪两人,也不可能同时否定太后和王安石的意见。
不过其中也做了一些补充,尤其确认了两府中,不同位置上的候选者的范围。
比如宰相这个位置,两制官是不可能一下就坐上去的,必须是现任的执政,或离任的宰执才有资格。而枢密使,参知政事可做、枢密副使也可以升任,枢密副使转任参知政事也十分常见,都不会单纯由两制以上官来参加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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