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没有为韩冈言辞所打动,
“找不到书桌?北虏入寇可是在十余天后?”
王安石的心情看起来很糟,韩冈猜测自己昨晚是不是把他给气到了,不过更有可能的是王安石想藉此警告新党中人,不要奢想能够平平安安的换边站。
连女婿都能拉破脸来训斥,王安石的态度很快就会在朝堂中传开。那些想换船的新党中人,在作出决定之前都要想一想,会不会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
既然岳父大人有着这样的想法,韩冈当然要配合。
“知贡举的人选,也不是急在半个时辰之内。”
韩冈说话的时候,并不似王安石那般冷硬。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黑沉沉的压着人心。
夫妻间要吵架,筷子位置摆得不正都能成为导火索。新党、韩党当真要撕破脸,议事先后顺序当然也可以作为理由。
“陛下!”章惇抢出班列,“日本之事,虽非紧要,可事关北虏,也不能轻忽视之,韩冈之议当可尽快施行。”
章惇出面打了圆场,向太后立刻松了口气,“当然可以……”
一听太后同意,章惇又接口道,“修造海舶,事在军器监。加强水师,增兵耽罗岛,事在枢密院。至于京师城墙增筑,砖石交由各地转运司,而如何增筑城墙,并修筑炮台,陛下可选一内侍提举,与开封府、火器局共议。”
王安石、韩冈翁婿对骂的场面虽然有趣,但当真闹大了,就会将太后给扯出来。
这个惯会拉偏架的裁判,章惇如何敢让她出场?
原本会让朝堂争议半日的开封府整修城墙一事——包括从各地州县征收砖石的提议——在没有任何反对声中,轻易的得到了通过。
不过整件事也不算太出格。韩冈对日本局面所提出来的三条意见,其实前两条早就得到了通过,现在不过是重复强调而已。至于第三条,本质上还是整修开封城墙。这种事,在政治上,是不会有错的。至于来自各地的砖石,朝廷只要给足钱,百姓自然会乐意。
韩冈躬身向太后行礼,心中却在想:日后可以让下面的人提议,自己再在朝堂上助阵。没有到了参知政事,还要自己再冲锋陷阵的道理。贵为执政,下面总该有几个马前卒才对。
日本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在更新的情报传来之前,朝廷对此作出的决议就是一如既往,顺便再将开封城墙给修一修。
乍听起来,两府里面的成员都是糊涂蛋,而作为提议者的韩冈更是糊涂得可以。不过从太后到诸宰辅,没人对这个决定还有心思多考虑,下一个议题
,是迫在眉睫的元佑元年礼部试考官人选问题。王安石方才的愤怒,也可以说是为了接下来的争议来热场。
因为一场宫变,使得原定的锁院之期被延误。加之许多官员被牵扯进蔡确大逆案中——不论他们是否当真是逆党,只要有嫌疑,朝廷就不可能安排他们为国取士——使得之前由蔡确主持定下的考官人选全都作了废。
之后又因为韩冈提议以侍制以上官推举宰辅,所以考官名单一直悬而未决——朝廷要选择考官,至少得以一个两制官为知贡举。这在当时一心想要垄断入选名单的新党中,肯定不会答应宝贵的票数被分薄。就算为此拖延上一点时间,也有先帝大行、宰相谋叛之类的理由,没必要担心会为此惹来士林的非议。
但时至今日,知贡举的人选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诸位卿家,知贡举的人选,不知可有何提议?”向太后环顾殿中,问着下方的臣子们。
知贡举的人选其实很好定,一切循例就可以了。
又不是初次创新,这是自唐时开始,就延续了数百年的考试,有的是先例可以供后人参考。
依照近年来的惯例,基本上都是由现任的翰林学士权知贡举,然后在三馆或知制诰、御史中,选两三人出来权同知贡举。再从国子监的教授、博士,以及前一科排在一甲二甲的进士中,选出一干人,作为初考官、覆考官,还有参详官、封弥官、编排官等等。
而三衙也会挑选一名将领,率宫中禁卫护卫贡院,同时开封府也会派出府中兵将,共同封锁贡院内外。从考官进入贡院开始锁院,直到考试完毕,位于开宝寺附近的贡院,都是天底下禁卫最为森严的位置之一,不会比皇城稍差。
不过一二十人的考官中,最为重要的还是作为考官之首的权知贡举。
除了身份地位需要是玉堂华选——至少是堪比两制——此人还必须是文学出众。
如韩冈一般的官员,就算人望很高,但文学水平上若是过于拙劣,便不可能被任命为考官,所以能被任命为知贡举,便是一份极为难得的荣耀。
不过如果没有太后亲口所说的半月之后再行推举,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纠结。
由于考官人选定下之后,就需要立刻进入贡院锁院,若是在朝中的翰林学士、或是地位相当的重臣里面挑选一位出来担任知贡举,那么十余日后的廷推,至少会少上一票,说不定还会再少上一位候选人。
朝堂中资格的担任枢密副使的就那么几位,试问李定他愿不愿意放弃投票的机会,去做一任权知贡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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