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离开之后,韩冈环顾四周,几年前,他就是跟薛向一起,在这里吃过烧烤。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来,就让人有种莫名的怀念。
他感叹道:“如果薛师正还在就好了。”
“说得好像死了一样。”章惇嗤笑道,“薛向不还活着?”
韩冈回手指了指皇城,“在那里已经死了。”
以大逆之罪被发配岭南,这辈子不可能再翻身。说他死了,正是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在蔡确被杀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章惇笑容消失了,的确,成为罪囚远流岭南,薛向其实已经死了,有无死讯,不过是一条消息罢了。
“没有了薛师正,汴河纲运就给弄得一团糟。每年损失超过一成,费用增加三成,养肥了多少条饿狗?”
“还不是薛向害的,他做了叛逆,害了多少人才。”
薛向掌控六路发运司的时候,大刀阔斧任免官员,他所提拔的基本上都是人才。但他一倒台,这些人全都受了他的牵累,而没被重用的咸鱼翻了身,可惜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废物。
等韩冈厘清朝局,腾出手来准备整顿纲运的时候,薛向立下的规矩和制度,已经败坏的不成样了,所以韩冈修京泗铁路另起炉灶时才那般容易。
韩冈轻叹,“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一切转眼即逝。”
“过得是快。”章惇追忆着过去,“记得当初我被贬出京,玉昆你一大清早就来送我。还在汴河边吃了两个炊饼,那时候,就有白糖馅炊饼了。”
“因为那时候交趾的种植园已经开始产白糖。”
“那时候拿下交州才两三年吧。”章惇道,“如今天下产糖,交州居其半。运出交州的稻米,每年也是数以百万石。”
“天下人口日繁,未来的大宋,需要更多的交州。”韩冈试探着章惇。
“未来?”章惇回望韩冈,“玉昆你觉得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韩冈沉默了片刻,抬眼问道:“不知子厚兄你怎么看天子?”
章惇摇摇头,“是我先问玉昆你的。”见韩冈苦笑起来,他又道,“我先答也没什么。小儿罢了,最多有几分聪慧,可惜性子差了。”
“先帝的性子其实也不算好。”
韩冈还记得熙宁八年的时候,赵顼被辽国佯作南下的恐吓,吓得逼谈判的臣子割让国土。甚至拿臣子的家眷作威胁。
韩维还在谈判桌上保护国家利益,而做皇帝赵顼却从后面拆台,逼着韩维早点把土地割出去好结束谈判。从那时开始,韩冈就对赵顼失望透顶。
“但先帝会用人,能用人,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用。如今的皇帝,全无分寸。等他亲政,也许一切都会付之流水。”章惇抬起眼,盯着韩冈,“玉昆,我这可是掏心掏肺的说给你听了。”
“多谢子厚兄能坦诚相告。”韩冈拱了拱手。
章惇没回礼,一双眸子仍是盯着韩冈,“玉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有希望,不容易。”韩冈回答得很简洁。
“重臣议政都出来,还是不容易?”
“权臣不能做,不可做,只有集合众力一途了。”韩冈无奈的笑道。
如果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牢牢抓在手里,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又难以独力抢上手,那么也只有拉上一帮人上来瓜分了。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韩冈继续道。
“那第二步呢?”章惇问道。
几年前韩冈就跟章惇说过他的想法,当时章惇决定与韩冈分割开来,但现在,局势易变,两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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