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升到了天顶上。
韩钟眯着眼,迎着外面愈发明亮的日光,越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前一波攻击才退去不久,新的一波又冲过来了。
清风卷起地上的沙尘,
“二郎。来了!”
来自身边的亲卫提醒,韩钟漫不经心的拉起弓,然后放手。
嗡的一声轻响,一支一尺八寸长、中指粗细的雕翎箭,飞出了车厢,穿透了单薄的风沙,噗的一下,箭矢深深的扎进了领头骑手的胸口之中。
骑手一脸迷惑的神色,低头看着扎在胸前铁甲中的长箭,似是疑惑难解,为什么自己的甲胄没能防住箭矢。
但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他的视线一点点的涣散开来,彻底失去了神采。
战马依旧狂奔,身子随着马背一颠一簸,渐渐的歪向一边,最后从奔马上摔了下去,一脚卡在马镫上,百几十斤的重量拖着战马也歪了过来。
来自北方草原的良驹,希律律的叫苦了起来,跑得歪歪斜斜,跟在后面的骑兵跟着乱了起来。
一支特制的破甲箭,价值足有五六贯,只提供给还用不惯火枪、本身也擅长箭术的将领使用。
两百多骑兵还在奔行,韩钟将手向腰间伸去。
一支,两支,三支。
他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破甲箭,夹在指缝中。
比砸钱嘛,加上人工和机器折旧,平均三百八十五文一副的熟铁胸甲,怎么能与五贯又七百文的破甲箭比?
韩钟夹箭在手,调匀呼吸,心里想:定州路的兵马不来也罢了……这根本没包扎好嘛!
脸上的血湿漉漉的又开始流了,韩钟抽了抽嘴角,心思分到了这上面去。
砰砰砰砰,并不算整齐的枪声在他分心的时候响起。
硝烟淹没了铁路下面列队的铁道兵,刚刚冲到近前的辽骑,最前面的十几骑倒了大半。
后续骑兵一部分被他们给阻住,但更多的就顺利的绕了开去,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
装弹已是不及,号令中,铁道兵们纷纷挺起了枪刺,将刺刀的刀尖指向了敌人。
车厢顶上,十几枚手榴。弹抛了出来,在辽骑的前路上滋滋冒着火星。
辽军已经在手榴。弹上吃了几次亏,好几次都逼到了列车车厢边,却都被手榴。弹给炸了回去。
这一次,一见到手榴。弹丢下来,全都让了开来,也不再直冲宋军阵地,一绕绕了回去。连同之前被落马同伴耽搁了的骑兵,也全都拖了同伴上马,翻身脱离。
韩钟松开手,将箭矢重新插回箭囊。
阵列中的士兵们则飞快的给自己的火枪装弹上膛。
战斗开始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韩钟手下的铁道兵伤亡可谓惨重。
大部分是被辽兵马弓射出的箭矢射伤的,还有一些是被自家人的手榴。弹给炸伤。
在辽军骑兵攻击的间隙,医护兵就背着急救箱,给受了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不过让韩钟庆幸的是,一个时辰的战斗下来,他手下的这几百新兵,总算是稍稍有了点模样。
这也是多亏了有手榴。弹,如果没有几次手榴。弹挽回败局,第一次交锋,护路队被辽骑赶得狼奔豕突的时候,这一仗就结束了。
但韩钟和他的铁道兵们就是仗着车顶上丢下手榴。弹,接连挽回了几次败局。
连续几次被辽军杀散,被吓得魂飞魄散,最后连踢带拉都不肯再列阵的士兵的确有,韩钟也只能杀一儆百,拿他们作榜样。但大部分士兵,还是听着号令重新站在了阵列线上。
经验有了,胆量生出来了,之前常年练习的记忆也回想起来了。
如果是冷兵器,即使恢复了冷静,几次交锋下来,早都没力气。
但拿着火枪,只要有力气扣动扳机就行了,还有个架子可以架着枪口,都不用费力端着枪。
指挥齐射的军官就站在阵前,辽人的箭矢射过来,号令声也一丝不乱。
韩钟第一回亲眼见识到了,生死关头,人能迸发出多大的潜力,也见识到了他父亲曾经说过的,生死关头才暴露出来的真实本性。
他手底下的几名军官中,平时最爱吹嘘的、被韩钟认为言过其实的一个,现在就站在阵前,虽不及他吹嘘的水平,但韩钟也不需要一个能飞天遁地、以一敌万的怪物,他只要一个能够冷静且充满勇气的指挥五百人的军官。
另一个被韩钟最为看好的军官,平时训练总是最好的一个,谈起兵法也是头头是道,但今日阵上则是大失水准,先是被辽军击溃,狼狈的被手下士兵裹挟的逃窜回来,之后恼羞成怒的又发了牛性,连韩钟叫他都不理会,提刀冲向敌阵,最后被辽人一箭射穿了脖子。免掉了被军法从事的下场——歿于战阵,前罪一并赎清,甚至还能荫及子弟,要是被军法从事,可就妻儿父母一起遭殃了。
不过这两位也只是极端,大部分的军官刚开始时害怕、胆怯,几次反复之后都稳了下来,走入阵列中,带动他们的士兵恢复到平时训练的水平。
再坏的局面也能依靠手榴。弹来化解,那么也就不必害怕辽人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手榴。弹的数量其实已经不多了。
这种事当然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韩钟听说之后,就当做没听到,没有说一句节省弹药的话。
不过车顶上的掷弹兵们,也自觉形成了不到近前不投弹的原则,投弹的数量开始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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